医生裹着一身疲惫从手术室出来,戈肇上前问:“怎么样?”
“内伤太重了,我们尽力了,家属进去看看患者的最后一面吧。”医生说。
说完,医生便离开,给温冉和戈肇留下可以和阿娇单独说话的空间。
温冉抿紧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更多的是悲凉吧。
为阿娇这样一个母亲感觉到悲凉,她是一个好母亲,却算不上是个好人,但她也是被生活逼到如此。
她深呼吸,调整心绪:“戈肇,辛苦你,把诚诚带过来吧。”
“温小姐……真的要让小孩子看着自己的妈妈——”戈肇虽说性格淡漠,但面对小孩儿,多少有些不忍。
“他应该见他妈妈最后一面。”
戈肇敛了眉宇,点头应答后便转身去病房把诚诚接过来。
温冉在护士的带领下进了手术室,室内,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阿娇已经醒了,正费力的睁着双眸,一双眼无神。
她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温冉走近床边,还没说话,阿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她的衣角:“诚诚……”
“他在过来的路上。”
阿娇看着她,眼泪落下来,唇苍白,面上毫无血色,说一个字都好似要走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呼吸。
“你放心,诚诚的手术我会安排好,之后……如果二位老人无力抚养,我会找人把他送到福利院,在福利院或许不会过得很好,但会好好的长大。”
“谢……谢谢。”
阿娇抬手,指了指手术室内角落的那个小桌子。
温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上面有东西要给我?”
阿娇点了点头。
她走到桌前,只有一个塑料密封袋,袋子里是一个摔得已经四分五裂的小灵通。
温冉拿起回到病床边:“是这个吗?你说的录音。”
“咳……咳咳咳……”阿娇刚点头,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血从嘴角滑下。
她的内伤太重了,现在几乎是靠着自己的求生意志在不停地撑着。
温冉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去了好几张纸巾帮她嘴角的血擦掉,染得指尖都是猩红。
阿娇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如死灰的眸里闪烁着对温冉的感谢。
温冉知道,阿娇是在谢她帮她擦掉了嘴角的血。
哪怕是快要死了,阿娇也不希望让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她想给诚诚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
不多时,诚诚来了。
温冉和戈肇自觉地离开手术室,让诚诚可以跟自己的母亲好好说一声再见。
……
阿娇死了。
诚诚也成了孤儿,温冉陪着他睡着之后才离开,离开医院时,夜已经彻底深了,阮城的街道上安静下来,只有习习秋风在吹拂着。
温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
轻扯唇角,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脑海里都是阿娇临走前的眼眸。
车稳稳的停在酒店的大门外,戈肇见温冉迟迟未下车,低着头便温声提醒:“温小姐,我们到酒店了。”
“嗯。”
温冉回过神,打开车门,刚走下车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清冽的木质香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是霍南澈。
温冉倏地抬起头来,直直地撞进霍南澈的眼底,她错愕地低喃:“霍南澈……”
“是我。”
温冉低头,额头轻轻地抵着他的胸膛,可以听得很清楚他左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
她那些不安和焦虑一下就平稳了。
她轻扯唇角,低声喃喃:“难怪你今天没有给我打电话。”
若是平日里,霍南澈早就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更何况还是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霍南澈没给她打电话,她以为他在忙。
“我听戈肇说了之后就赶过来了。”霍南澈道。
温冉闭着眼睛,霍南澈扶着她的肩膀,往后退一步转身蹲下:“上来,我背你上去。”
温冉垂眸,有些楞。
霍南澈又道:“还是说,你想我抱你上去?”
一听,她当即弯腰趴在霍南澈的后背上。霍南澈一把将她背起,长腿跨步,稳稳当当的背着她往酒店里走去,径自回了酒店房间。
温冉始终没说话。
回到酒店房间后,霍南澈让她坐在床上,褪下西装外套,轻挽衣袖给温冉放水。
“霍南澈,你不用忙公司的事情了吗?”温冉终于开口了。
“我不放心你,公司的事可以延后,但是我要确保你的安全。”
“有戈肇在这里。”
霍南澈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所以呢?如果不是有戈肇在这里,你是不是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
温冉轻怔。
霍南澈起身,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打算撑着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温冉翁翁的低语说。
“冉冉……如果难受就哭出来,这段时间你太累了。”
那些事情就算是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越来越大,压在心口也越来越沉。
而阿娇的死,就像是往这个谜团上面又加了一个重重的山,已经让她有些喘不上气了。
她眼睛酸酸的,闭着眼睛:“霍南澈。”
“嗯。”
“阿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