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你是什么意思？”叶老庄主声音更重了些，不由地咳嗽起来。

想起他流落在外，吃苦受累的小女儿，他便看林夫人越来越不顺眼，哪怕明知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不由地迁怒于她。

但说到底一切都是他的错，当初若不是他执意娶林夫人做了填房，叶子也不会跟他生分起来，这些年见了他也只是点头就走，再也不会亲昵地躲到他怀里撒娇，喊一声爹爹。

这时，叶修白看着有些冷却下来的气氛，试探着打着圆场：“父亲，想必林夫人也不是故意的，您就不要生气了，今日是靳公子远道而来，咋们可不能招待不周，让公子见了笑话！”

听到叶修白的话，叶老庄主这才平下了怒气，看了靳褚一眼哼唧道：“这有什么，御之不是外人，想当初老夫还见过他哭鼻子了。”

“咳咳……”

靳褚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举起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景澜在桌底下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真的吗？你真的哭过鼻子？什么时候？”

她真的很好奇，一个平时寡言冷静的人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靳褚成功黑了脸，拉过景澜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修长的手指反复把弄景澜的手指，在景澜愣神的时候，慢慢凑近她的耳边：“你真的想知道？”

靳褚温热的呼吸喷薄在景澜的耳边，景澜只觉得她从耳畔到脖颈间的绒毛一根根都在颤抖。她抬头，看见靳褚一副笑得极其诡异的样子，立马摇头。

他肯定又在算计什么，景澜心想，她总算看清了，靳褚虽然看着外表成熟内敛，但内心的腹黑一点都不亚于靳琰。

“咳咳……你们也不避着点我这个老头子。”叶老庄主摸着胡须，笑得促狭。

景澜尴尬不已，立马躲了靳褚老远。

一顿饭，和上次一样，吃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席间桌上还放着熟悉的酒“九歌。”景澜默默饮了几杯，看着叶修白一阵打量，他倒底清不清除自己娶的人是谁？若是他清楚，那么他现在做的就都是在为程紫玉打掩护，若是他不清楚，那么，只能说明，他也被程紫玉蒙在鼓里。

这个问题一直纠结到了宴席结束，景澜还在思索。

“在想什么？程紫玉？”靳褚的声音响在耳边。

景澜放缓了速度，随手折下旁边的一片梅树叶，上次她们来时，这里还梅香四溢了，这会，却只有一片片绿叶了。

磨砂着手中的树叶，景澜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做的这一件事会伤害到叶修白，你还会支持我吗？”

靳褚不答，两步走上前去，长臂一伸，将景澜拦腰抱起，低笑道：“别人我不管，但现在，你是我的妻子，我就一定会支持你。”

景澜一阵窝心，将小脸往他怀里埋了埋，嘴里嘟囔道：“你不是和叶老庄主关系很好吗？到时候他不会对你有什么成见吧？”

靳褚感觉到她无意间的小动作，弯起了唇角：“若是我告诉你叶修白并不是叶师父的亲生儿子了？”

“啊？”景澜抬起了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叶师父一直很喜欢他的原配夫人莫氏，只是莫氏早年落过一次胎，大夫说将来会子嗣艰难，叶师父不想莫氏伤心，便抱养了一个男婴，对外宣称是叶家独子。那个男婴，便是叶修白。”

“然后呢？”既然莫氏不能生育，那叶诗语又是谁的女儿？

“后来，莫氏四处求医，可能是心诚所致，终于生下了女儿叶诗语，不过莫氏一直生体不好，只熬了几年，还没等叶诗语八岁时候，便去了。叶师父也在她去后的一年后，娶了林夫人做填房。”

景澜捶了捶靳褚的胳膊，示意她要下来，不行，这一下知道的消息太多，她有些消化不过来。

靳褚揽紧了手臂，不为所动，轻声道：“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你是不是也该说说你要做的事情？”

看靳褚也不打算放她下来，景澜挣扎了一会，索性放弃，说：“我先前不是说老伯要找的女儿可能和程紫玉有关吗？现在我确定了，那个三年前救了叶修白一命的人就是老伯的女儿“九歌”，而程紫玉极有可能是冒充的，是她骗了九歌的身份，代替九歌做了叶府的少夫人。”

“哦？竟有这样一回事？”靳褚语带疑惑，但是步子却没有停。

景澜又拽住了靳褚的袖子：“所以，我怀疑九歌失踪的这两年很有可能已经出了事情，而害她出事的人就是程紫玉。她上次为自己酿的酒，取名为“九歌。”说起这两个字时，眉眼里含有一点怅意，姑且认定她对这个名字很有感触，还有，九歌生前，认识一个酒坊老板的女儿，而程紫玉恰好会酿酒，且她嫁给叶修白的时间与九歌出事的时间差不多。这一切都说明，她与九歌的失踪，逃不了关系。”

景澜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后，静等着对方的反应，结果，靳褚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怕惹到叶师父了？”

靳褚依旧不答话，长腿一迈，走进了一间掌着灯的厢房。

景澜看着房里的布置，只觉得很是熟悉，后来一想，这不就是他们上次住的那间吗？

这次景澜只稍微挣扎了一下，靳褚就将她放了下来，径自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景澜，一杯自己轻轻抿着，良久，开口道：“其实这件事，你没必要掺进来的，我让别人去办，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景澜诧异，放下手中的杯子：“为什么？”难道他刚刚说的都是空话，在叶师父和她之间，他还是会向着他的恩师。

看出来景澜有些不高兴，靳褚立刻换了一种说法：“你现在身份不同，若是冒然干涉太多，到时候可能在宫里多有不便，所以，朕会把这个案子交给京兆府的人去办，这样的话，不仅能够秉公断案，于公于私，我们都不会落得难处，而且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景澜语顿，他好像说的有些道理。

若自己一来便着急询问人家的私事，到时候事情捅出来，伤害的不仅是叶修白，还有叶老庄主，而且，自己一个宫妃，冒然牵扯太多叶宅之事，也会让人诟病。

景澜点了点头，赞同他的做法，但有一点，她必须坚持：“那这件事能否快些去办，毕竟老伯失去的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很可怜。”

靳褚听着她软软的语气，心下也松了松，道：“放心，我马上派人接那位老伯去京兆府立案。”

那边叶修白走在回房的路上，一直思考着景澜今日的话，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不出来，她为什么会对自己三年前的那件事这么感兴趣。

她是当今天子的嫔妃，更是心头好，若她盯上自己，是不是预示着……

“少爷，少爷，不好了。”迎面冲来的丫鬟的一声急呼，打断了叶修白的思绪，待看清这丫鬟是紫玉身边的人后，一颗心吊了起来，抓住丫鬟的胳膊，声音急切：“是不是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丫鬟被他的手劲捏的生疼，但想起自己要说的话，也顾不得胳膊上的疼，盯着叶修白快速道：“少夫人刚刚喊不舒服，这会……见红了。”

“混账东西，怎么不早说。”叶修白将那丫鬟一掌推翻在地，大步朝他住的紫竹苑走去。

叶修白冲进屋内时，府中的大夫正替程紫玉把着脉，良久，叹息一声，对着叶修白低声道：“恕小人无能，夫人本就体弱宫寒，有这一胎实属不易，但今日动了胎气，恐怕……”

“恐怕什么……”叶修白走近老大夫，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逼问。

“恐怕胎儿会保不住。”老大夫咬了咬牙，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

叶修白有点接受不了，他们成亲两载，一直期盼着这个孩子，若他真出什么事，他的妻子该怎么办？看着床上满脸惨白，昏睡过去的程紫玉，只觉得心头一阵揪痛。

老大夫也有些不忍，看了眼叶修白道：“若是少爷能请的逍遥谷的人，或许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