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仅依山傍水,而且地理位置极佳,景澜还在纳闷,京城何时有这么一处神秘的地方。
山庄门前立着一块三人高的石碑,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一个“叶”字,从石狮的风化程度来看,应该是一个百年望族。
他们刚一下车,就看到门口有人在等候,一位身穿碧色外袍的贵公子,气质卓然,面貌俊朗。在他身旁是身罩鹅黄色坎肩,笑得一脸温柔的女子,二人站在一起,俨然一副夫妻情深的画面。
让景澜稍有些惊讶的是在他们后面还站着一位,那人竟是宫里的林公公,他此刻正笑眯眯地向自己和靳褚行礼.
林公公一直服侍着帝王的起居,当是御前第一人,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景澜突然想起靳褚马车上的话,他说和沈统领分开走,是要办件事,不知是何等重要的事呢?
当然, 这问题终究是无人解答的。
碧衣公子看向靳褚,恭声道:“贵人光临寒舍,实乃幸事,家父已等待许久,请贵人先进府稍事休息,再与家父一叙。”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这架势,不是第一次了,难道靳褚以前就跟这个叶家很熟?景澜暗自琢磨着。
听闻贵公子的话,靳褚点了点头,一行人便随着那位公子走进了山庄。
已近黄昏,夕阳拉长了行人的影子,又散落在淼淼碎波里,照一池“金波”荡漾。
因这庄苑临水而建,一路走来楼阁小谢数不胜数,光是石桥就已行过好几个,景澜暗暗感叹这山庄主人的匠心,这简直是世外桃源啊。
在众人又走过一座石桥,往掩映在竹林后面的曲径走去时,忽然,旁边亭阁里里传来隐隐的哭喊声。
听声音貌似是个女子,一边喊一边拍打着门窗,随着他们的走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景澜狐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碧衣公子,对方的神情在望向那座阁楼时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是家妹无礼,惊扰到大家了。”
“哥哥,你来了,快放我出去。”里面人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又喊了起来,嗓门也比刚才大了些。
“这些臭奴才竟敢关我,看我出去不把他们都卖了。”一边喊一边抱怨,将娇纵的小姐的脾气发挥的淋漓尽致。
碧衣公子皱了皱眉,微微欠身道了句抱歉,朝着前面看守的仆人走去,像是说了什么,在看到仆人点头后,又不顾后面的叫喊声回到靳褚一行人中间。
再次欠身,语气带着浓浓的歉意:“让各位贵客久等了,实在抱歉。”
“不必多礼,家父于我也算半个恩师。”靳褚淡淡回道,似是对里面的人没有一丝兴趣。
倒是景澜临走前又好奇地瞅了两眼。
家妹?有意思。
“叶修白,你个王八蛋,我再也不要叫你哥哥了。”
身后的人听到行人远去,发出一声怒吼,还带着一丝哭腔,但终究渐行渐远,越来越淡了。
转眼到了前厅。
薄暮下透过来的竹影在地板上有些斑驳,晚风拂过带来竹叶的沙沙响声,景澜看着这里的一切,不禁欣赏起来。
一般有身份的人都会力求把自己的宅院建的豪华气派,却很少有人不拘泥于俗物,用这最自然,最本真的东西来点缀。
“姑娘觉得我这怡然居如何?”一个苍老却不失气势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景澜回头看去,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在一位妇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也没等到景澜的回答,拂过搀扶他的那双手,接过后面递来的拐杖,叹气一般道:“果然是人老不中用喽,连坐着等一会人也能累到。”
“叶师父还有当年风范,怎么会老了?”靳褚看见来人,站了起来,上前搀着老人坐到了椅子上。语气谦和,一点也没有帝王的架子。
叶老庄主闻言哈哈大笑,摸了摸花白的胡须:“还是御之你最懂我这个糟老头的心思。你许久不来,都没有人与我对饮了手谈一局了。”说着吩咐旁边的随从:“快把我珍藏的酒搬出来,今日我要与我的好徒儿畅饮一番。”
这便是有话要说了。
景澜自知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很重要,于是便识趣告退,自己一个人去了外面转悠。
天色暗淡,本来怡人的景色这会也看不真切,景澜信步闲逛,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刚才经过的那个亭阁前,想起之前听到的一阵阵叫喊声,不由地停下脚步观望。
为何一个小姐,会被关在这里,是犯了什么错吗?可是即便犯了错,也是叶府的家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刚刚发现,通往前厅的路不止那阁楼一条,为何那个叶修白还要一边说着抱歉,一边领他们路过这里呢?
真是奇怪。
此时,那座房间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有门外两个守卫一脸精神地盯着。
景澜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两个守卫发现她是刚才经过的人之一,便恭敬行礼,但眼神犀利,动作敏捷,一看就是练家子。
“初来府上走错了路,两位可否告知怡然居该怎么走?”景澜客气问道。
守卫见她只是问路的,便放下了警惕回答:“绕过前面的竹林往东走便是了。”
景澜道了声告辞后便离开,不禁觉得自己的好奇心真是太重了些,可能是典型的职业病作祟。
回去的路上,有丫鬟膳已经寻了来,说是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让她前往用餐。景澜放下心中疑虑,摸了摸自己早已空瘪瘪的肚子,确实该吃饭了。
到大厅时,发现众人都已落座,只差景澜一个。
靳褚坐在叶老庄主旁边,正说着什么,如玉的脸庞此刻浮上一抹红晕,想必刚刚喝了酒的缘故。谈话的空隙,不时看一眼外面,如今看到景澜进来,立刻微笑着招手,示意她过去。
景澜有一瞬的犹豫,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并不想靠他那么近,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却也无法拒绝。
慢慢走到靳褚旁边的座位坐下,几乎落座的同时,桌底下一双温热的手握了过来,:“怎么这么凉。”
心好像猛地一颤,景澜蜷缩着手指,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突然的脉脉深情,总觉得他最近的眼神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潜意识里有些害怕。
“可能是外面待的久了吧!”景澜默了一会含糊答道。另一边叶老庄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笑的促狭,她不敢对视,只好拿起杯子佯装喝茶。
“哈哈,老夫好久没有像今天这般畅饮过了!真是痛快啊!”叶老庄主突然笑着说道。
“老爷也得注意些自己的身体,大夫说了,少喝酒有好处。”说话的是旁边的妇人,看似三十多岁的样子,颇具风情,妇人盛了一碗汤过去,语气有些嗔怪。
叶老庄主喝了一口汤,笑得一副爽朗而又可亲的样子。转过头看着那边多出来的空位,有些奇怪道:“唉?叶丫头怎么还没到?”说着招呼着对面的叶修白:“赶快去催催,每次她都来的最晚,真是不像话,今天可是有客来访,怎能如此胡闹。”语气虽严厉,但满含对小辈的疼爱。
大家吃饭的筷子都顿住,叶修白面色不太自然地看了一眼叶老庄主:“父亲可是忘了,诗语她……正被您关在严阁里。”
叶老庄主听完,花白的胡须颤了颤,像是才想起来一样,眼神也变得恍惚,半刻后悻然道:“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连前天的事都记不大清了,修白你好好招待客人,我有些乏了,去躺会。”说罢在妇人的搀扶下又走了出去,看脚步比下午明显慢了许多。
“是,父亲。”叶修白轻声答应,看叶老庄主走后,回过头对靳褚解释。
“父亲近来身体不好,所以会时常觉得乏累,先生不必担心。”
“如此便好。”不待说完,耳边响起了景澜满含惊喜的声音:“什么味道,这么香?”
景澜闻着空气中突然散发出的一股香味,惊喜道。又伸长鼻子嗅了嗅,表情像极了小馋猫。靳褚看着眉心一暖,似乎遇见她开始,他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景澜嗅完,一脸沉醉于其中的表情。不是她夸张,那香中带着一丝梅花的清冽又好像混着一丝酒的清醇,闻起来就已醉人,她已经听到她肚子里的酒虫在叫嚣的声音了。
夫人说的可是这“九歌”?”一旁的黄衫女子捧起桌边的一杯酒看着景澜道。
景澜看过去,是门口的那位少妇,叶修白见此解释:“这是内人,程紫玉,曾学过一些酿酒之术。”语气很是温柔。
景澜瞧着也笑得一脸温柔的女子,接过杯子闻了闻,无比激动道:“对!就是这个味道!”急忙抿了口,哇塞!真是好酒,唇齿留香啊!
“不过……为何这酒色泽很上去不一般,而且取名为九歌了?”景澜回味着刚才的味道,好奇心又被勾起。
说实话,程紫玉长的不算顶漂亮,但她笑起来颊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让人看起来很是舒服。她起身为每个人都斟了一杯酒,动作熟稔,像是做了无数次一样,看着景澜笑道:“这酒的主要成分是梅花,再辅以其它八种材料,放在冬雪下封藏一年可得,所以颜色微红,不比其它酒色泽清纯。而且因它由九种材料酿造,我便取了九歌这么个名字,也算附庸风雅吧!”
“夫人如此手艺,绝对当的起风雅二字。”景澜连喝三杯后,毫不吝啬地夸奖。
心想, 她若是也能学会这酿酒之术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