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景澜看着夜色下的黑影,出声道。
“看来贵妃看到本王也不是很惊讶嘛。”靳琰看着景澜一笑,放下横在唇边的笛子,径自朝前面的凉亭走去。
离宫门不远处有一处亭子,不同于四周的荒凉,那凉亭像是被刻意打扫过,格外的整洁,此刻桌上还放着一壶茶。靳琰坐下后,倒了两杯,茶水冒着热气,蒸腾而上,最后蜿蜒在空中。
“这里是佟妃娘娘当年的寝宫,能有钥匙的除了宁王殿下恐怕没有其它人了吧!”景澜也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热茶入口,身上的寒意瞬间被扫去,可是心却是越来越冷。
“说吧,你引我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刚才的笛声,如今的热茶,他可真是准备的充分。
不过也是,敢跟帝王叫嚣许久的人,又怎么只会是逞口舌之快的人呢?
靳琰吹了吹茶杯里的一片茶叶,闻言抬起眼帘,有一丝哂笑从眼底划过:“就不能是请你来喝杯茶吗?这里虽没有扫雪煎茶,落英石坪的景色,但趁着这月光微风,也还算有几分情致。”
景澜端着茶的手紧了紧,“我没有功夫听你瞎扯,有什么话快说。”
“哈哈……本王就喜欢你这种聪明又直接的女人。”
靳琰狭长的桃花眼一眯,忽然凑到景澜面前, 说了一句:“失去记忆的感觉如何?”
一句简短的话却让景澜瞬间慌了神色,握着茶盏的手一松,茶盏落在了桌上,水晕湿一片。
靳琰将她的惊慌失措看在眼里,却只是微微错开目光看向手中的玉笛,意味深长地又道:“可还觉得刚才那曲子熟悉?”
那笛子通身剔透,一看便是上好的玉制成,但景澜此刻都被他那句话紧紧揪着,已经顾不上去打量。
“这曲子是我母妃教会我的,而且是她自创的。”靳琰淡淡地加上一句,看着景澜再次变了脸色,唇角的笑意加深:“你上次不是说自己与我母妃没有一丝联系吗?现在,可还是这样认为?”
景澜的手已经攥的有些麻木。
乾阳宫里,果然有他的人。他知道了她的身份,查出了她的背景,他……还知道什么?
抬头看着靳琰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如玉的面庞在淡淡的月色下仿佛蒙了一层雾,叫人看不真切。又或许她从未看清过他。
她无法消除心底的怀疑,去承认自己与佟妃有着一定的关系,可是这样的话,今夜的笛声又该怎么解释?还有那日帝王急切的打断,到底是要掩盖什么?
“怎的这么不小心。”靳琰对她这副表情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看着她湿了的手背,随手递了一块帕子过来。
景澜显然不领他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情,看也不看那帕子一眼,盯着靳琰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靳琰笑得更深:“怎么?这就怕了?本王要说的重头戏,可不是这个。”
靳琰从袖间拿出一沓信封来,朝景澜的面前推了推。
饶是握着温暖的茶盏,景澜此刻的指尖却也冷的有些发颤。
看着近在咫尺的信,她的脑海开始出现两道声音。一个劝诫说:“靳琰与靳褚不合已久,此刻他只是想要利用你罢了,那封信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不能看。”另一个却急切道:“你都浑浑噩噩地活了十数载,好不容易有了靠近真相的机会,为什么不看,你忘了吗?你是个失去记忆的人,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你要是想知道从前的事,那封信就是唯一的线索。”
两道声音拼命地叫嚣,仿佛要把她的灵魂扯碎。
但最后,她还是缓缓拿起了桌上的信封。
风渐渐大了些,吹到脸上有些潮意。靳琰随手一挥,亭子四周的帷幔落了下来,留亭内一室温暖。
景澜的脸早在看到第一封信时,变成了一片灰白。待翻看到最后时,只是沉寂,甚至可以说是静止般的死寂。
良久,她才从唇齿间挤出三个字“怎么会……?”师傅的信怎么会在他的手上。
她的手指开始颤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信封。怎么会这样,师傅效忠的人竟然是眼前的宁王。
不,她不信。
靳琰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脸色苍白的景澜:“本王以为除了你师傅外,里面关于你身世的,你会更感兴趣。”
“你不要危言耸听,这封信说明不了什么,师傅他既认识靳褚,认得你也是情理之中,她不是那种轻易背弃的人,你休想挑拨离间。”景澜近乎气急地吼道。
“本王该说你天真呢?还是愚蠢呢?”靳琰一副叹息的样子。
“你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亲身父母抛弃的是吧,其实,那只是你师傅骗你的而已,你的父亲是前朝镇远将军景巍,母亲是德亲王的妹妹,明惠郡主。所以,你原本该有一个良好的身世,优渥的生活,而不是流落街头的乞儿,嗜血的杀手。可是你的父母,因为一个人而招来了灭府之灾,他们全都死在了明昭三十五年的冬夜里,景府上下,三百余人,无一人活口,唯独……除了你。”
“而你的师傅,确切地说,是你母亲当年的贴身侍女,她当年抱你逃离了杀戮,却无法避免一次次的追杀,最后你们一起流落在了明月楼门前。你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而她也因自己的软弱从未向你提起。”
“不!不是这样的!你闭嘴。”景澜的脑袋像是要炸裂一般,靳琰每说一句,那痛就会加深一分,她开始忍不住咆哮起来。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我是孤儿,对,我是孤儿。师傅不会骗我的。”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本王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假以时日替景氏一族报仇雪恨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肯替本王办事。”
“所以,你也是如此劝说师傅的吗?”景澜睁着一双血红的眸子反问。
“对,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因为,除了本王,也没人能够帮你。”靳琰墨绿的袍子被夜色晕染,越来越深,但眼里的一丝精光却亮的惊人。
“王爷好会算计人心,可是没有人告诉过你,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算计的吗?”
靳琰还来得及反应,只见景澜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朝自己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