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景澜随着靳褚踏上了去太庙的路。
马车在经历过一段拥挤的京城街道后,渐渐进入官道。
景澜透过马车的车窗向外望去,感觉进宫时的路好像就在眼前,但仔细一想,也有一个月了。
“京城虽然暖和,但冷风也不是好吹的。”
属于男子特有的醇厚嗓音突然出现在安静的空气中,景澜探出去的头一顿,回过头看去,靳褚一手拿着一本书,宽大的袖摆落至手腕,露出一只洁白如玉般的手,不似寻常习武之人黝黑宽大,但手指落在泛黄的纸上,也是说不出的认真迷人。
景澜撇撇嘴,明明一副关心的口吻,却非要用这么迂回的话来说,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还是乖乖将窗子合上。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没有了窗外的风景作伴,简直无聊透顶。
靳褚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向坐立不安的景澜。
“你是我问我们还是他们?”
景澜闻言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前面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难道我们不是一起去太庙吗?”
“不是,他们先到,你和我还要去办一件事,可能要耽搁一天。”
“哦。”
景澜也不问是什么事,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再知道任何秘密了。
马车幽幽晃晃,景澜靠着窗前软枕打了个盹,等清醒过来发现马车已经改变了方向,路变得崎岖不平起来。
不知这附近是否种了木瓜,空气隐隐飘着一阵清甜的香气,景澜有些后悔没把霜儿准备的那些吃食带上,导致这会闻着野外的果子,也觉得香的不行。忍不住正要推窗去看,突然,车厢一阵摇晃,她刚坐起的身体在摇晃中就这么跌落下去,就在她极力去够窗户时,慌乱中伸过来一只手,环过她的腰,稳住了即将倾斜的身体。
隔着衣服,那手落在腰间的温度烫人,景澜脑海里想起刚刚注视着他那双手的感觉,脸上腾地烧了起来。
准备挣扎开时,靳褚的胳膊瞬间收紧,景澜转过头时,不禁意对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此刻,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只有两个小小的她。
两个人的距离不到一寸,景澜看着面前的人,如镌刻般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唇色浅淡却弧度恰好,一身清冷的香气就在她的鼻翼间飘荡,随着呼吸声的加重,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就在景澜感觉快要溺死在那片清冷的香气中时,靳褚轻声说了一句。
“我们好像被盯上了。”
景澜一个机灵,脸上的红晕顿时消去,立马逃出那只手的桎梏,仔细辨听。
四周静的吓人,除了马车轱辘碾压在地上的声音什么都没有,景澜有些惭愧,本以为她耳力还不错,没想到如今却什么都听不出来,可想而知,他的内力有多深厚。
二人一时无话。待马车缓缓走进了一片树林,空气中一股莫名的杀气开始隐隐浮动,就连驾车的马也不安地用蹄刨地,不肯往前。
可能遇到了一场硬仗,景澜摸索着腰间的匕首想着,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突然,林子上空传来一阵鸟鸣,紧接着从四周丛林里面冒出了好多黑衣人。动作矫健敏捷,目标也十分明确,一步步像马车逼近,无疑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这辆马车本就是帝王为了掩人耳目准备的,所以周边侍卫并不多,见到如此情景,他们迅速围成一个圈,全身戒备地盯着快要靠近的黑衣人。
景澜来不及去想到底是谁能这么准确地知晓帝王的行踪,竟连他会中途离开队伍都算得一清二楚,眼前已经是一片厮杀。看着眼前的侍卫一个个倒下,而黑衣人的动作却没有一丝减慢,景澜眼里划过一丝暗光。没有任何迟疑,立马冲下了马车,缠斗在一片厮杀中,靳褚伸手去拦,却只够到了她的一祙一衣角,于是也紧追而下。
有了景澜和靳褚的加入,黑衣人逼近的势气渐渐弱了下来。但尽管如此,在人数上,他们还是落了下风,尤其是靳褚下车后,黑衣人就像是瞄准了靶子,全都朝他围攻过来。
每一波黑衣人死后,都会有新的黑衣人围上来,渐渐地,景澜一方陷入颓势。
景澜一双眼在鲜血与刀剑中失去了往日的温度,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如砍树般在她凌厉的招式下倒了下去,血溅了她一脸。她的视线里,此刻除了满地的尸体,就只有一片血色。
靳褚一边护着景澜的周围,一边杀着试图袭击的人。他其实并不想景澜再接触这些血腥的事情,但如今也好像避无可避了。
当杀了身边的一个黑衣人后,靳褚发现了景澜的不对劲,她的招式变得越来越没有章法,脸上浮现出一片诡异的血色。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将手中利剑挥出,贯穿了身后两个黑衣人后,转身施展轻功冲到景澜面前,将她要出招的手拦下。
景澜的视线里,此刻除了满地的尸体,就只有一片血色,根本没注意到忽然落到她身边的人,伸出的匕首划过了半空,只听的利刃划过皮肤的声音,然后被有力的臂膀揽入怀中。
在一股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景澜的眼前一瞬间清明,那层血雾也随之淡去。
动了动被紧箍着的胳膊,忽然听到一丝抽气声,景澜一回头看到靳褚染血的胳膊时,惊慌中就连匕首落在地上,也没有发觉。
完了,她刚刚,好像弑君了。
就在景澜惊慌失措时,远处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将黑衣人团团围住,一身将军盔甲,浓眉正气的卫临走在最前头。
靳褚在看到来人后,也松了一口气。
黑衣人在卫临等人的围攻下迅速惨败,只剩几个看大势已去,要拿刀自杀时,被卫临命人立马拿下。
看着遍地尸体,卫临快步走向靳褚请罪:“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靳褚虚抬了下手,示意他起身:“不是你的错,是朕大意了。”
发现鲜血已经湿透了衣袍,看起来有些明显,靳褚不慌不忙的用一只手拂过盖住,看着卫临郑重说道:“接下来,你就继续前往太庙,记住,朕要与普陀寺的住持研讨佛理,在此期间,不见任何人。”
卫临清楚帝王此次外出的目的,便没有多问,只是担心帝王安全问题,表情有些犹豫,靳褚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既然一次不成,他不会再来第二次的。”
若是以前,景澜听着他们这一来一往打着哑谜,早就好奇到不行,但此刻看着看着靳褚用衣袖盖住的那只手,顿时,除了害怕,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卫临带着一众人马又匆匆离去。
重新行驶的马车里,景澜低头看着靳褚不断往出渗血的伤口,头皮又开始发麻。
靳褚也没有要问罪的意思,一只手紧按着受伤的另一只手,饶是封了穴道,失血过多也让他的脸看起来比往日苍白了些。
景澜忍了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道:“要是陛下不介意的话,我给您简单包扎一下。”
也不等靳褚发话,便从腰封里翻出两瓶药,一卷纱布,熟练地替靳褚包扎伤口。
“你倒是比朕预料的准。”靳褚看着她拿出来的东西,有些好笑道。
景澜此刻都在担忧惊恐和自责中,也就没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含糊答应:“我以前出任务时,这些都是必备的。”
因为要替靳褚包扎,景澜原本离的很远的身体靠近了他许多,鬓角的碎发在刚才打斗中被汗打湿,服帖在她白皙剔透的脸颊上,说话间吞吐的气息像羽毛般扫过靳褚的手臂,也拂过了靳褚的心里。
看着景澜一双手为自己的伤口忙活,表情因为自己的伤势而显得自责,靳褚本来还有些开心,但听到刚刚那句话后,心头瞬间就被刺了一下,那丝甜蜜的情绪荡然无存。
一路再无话 ,将近一个多时辰过后,马车停在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山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