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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之魂 第七十六节:擦肩

4.9

是夜。

在食堂里消磨了两个多小时的王羯,虚着一双死鱼眼、捻着一根牙签、扶着微微凸起的肚子,信步踏出食堂大门,只留身后一片哀鸿遍野。

是那个男人!

那个仅来一天,就在医院家属食堂连续两次打破饭桶程度记录、疑似西阿非利加洲饥民后裔的干瘦男人!

张开嘴,打了个长长的饱嗝,王羯顺手摸出口袋里的嘀嘀机,点亮屏幕瞧了一眼。

医院里依然是来往行人如织,只是不如白日间那么密集了。

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从他身边经过,头顶上是明亮却仍无法穿破茫茫黑夜的白炽灯,偶尔能看见几只蛾子绕着扑腾,还有些小斑点似的飞虫在其中。

嘀嘀机的绿色电子屏上显示,只有一条消息,是半个小时之前发来的。

发送人是于蕙,消息言简意赅:“已替班,你可以直接回去了。”

牙签尖端挑出最后一丝菜梗的纤维,连着一同丢进手边的垃圾桶,王羯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性,收回了嘀嘀机,塞进口袋里。

该回去了啊。

下意识地,他再朝住院部406的方向看了一眼。于蕙现在应该在给景柚洗衣服吧,或者是搓头发?还是喂饭?

忽然,王羯感觉自己的喉头一阵干涩,像是蚂蚁爬似的,估摸着是抽烟瘾来了。

赶紧回学校吧,找损色儿搞点存货解解气。

他正想着,同时迈出脚步,准备先离开医院前厅、去小广场外边的公交站台候车。

前厅外就没有白炽灯光眷顾了,小广场两侧倒是亮着些红绿黄色的霓虹闪烁。

有点黑啊,别会有扒手之流的浑水摸鱼吧。 这些病患也是真的不辞辛劳,七八点,已经临近夜晚,天色都蒙了下来,还在不停进进出出,来回奔波。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事关健康、乃至小命能活多久,谁会不上心呢。

这些人啊,一辈子也就是先为了自己的生活能够过的好点,再为自己子女儿孙的前程打下些基础而奋斗罢了。

在这块根本就没有登顶之途的金字塔上,顺着肉食者门早为其准备好的梯子向上爬,穷极一生也就算是株任割任取的韭菜而已。

就像自己很久以前在一副杂志上看到的漫画:

尚未建成、还在施工期间的金字塔边,两个赤裸半身的奴隶顶着烈日,奋力地推动枕木上的沉重巨型条状石块。 其中一个奴隶抹了把汗,抱怨说:

“真的是见鬼了,我们一天到晚拼死拼活的工作到底是为了谁?这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劳动,为了一口饭吃去豁出性命建造让贵族老爷们躺的金字塔。”

另一个奴隶张开嘴,说道:“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只要我这么努力的工作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也能拥有一座自己的金字塔……”

他话音未落,一记携着破空声的皮鞭已经狠狠地抽到他的背脊上,留下一道皮肉翻开血痕。

原来是凶神恶煞的监工发现两人开小差了,便选择因为拼命工作而瘦弱许多的第二名奴隶当作用来儆猴的鸡。

努力工作,三十买车、四十买房、五十买棺材……

王羯忽然想笑。他的眼里,在这些往来行人的肩膀上,不知何时都骑着一个腆着大肚腩、脑满肠肥的猪头胖子,挥舞着皮鞭,一下下抽打在他们背上,驱赶他们前进。

不过,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裤兜,指尖那几张零散钞票的触感,顿时让王羯也感觉肩头一沉,恍惚间也看见一张丑恶油腻的肥脸正在冲自己狞笑。

钱啊钱,命相连呐~

他正哀叹间,忽然肩头真的遭到一阵重击,整个人朝后偏了偏,一个趔趄险些在这台阶上摔倒。

堪堪稳住步伐,王羯转过身后望去,却只能看到一个匆匆向前厅走去的背影。

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喂,你这人冲撞了别人,连个歉都不会道吗?”

那人动作忽然一顿,转过脑袋,在昏暗环境下王羯看的不甚清楚,相当模糊。

她戴着口罩,浑身上下穿的严严实实,脑袋上一顶帽子把头发连着后脑勺、脖子额前统统遮住,只能看见一双明亮的眸子,却透着肉眼可见的疲惫。

“是……哦哦,对不起,我刚才有点走神了,您没事吧?”

确实是个女人,声音故作沙哑,目的不明。王羯看着她,心绪转动了两圈,笑呵呵地道:“没事,道歉了就好,你下次走路注意点啊,别被车撞死啦。”

那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清王羯说什么,敷衍似的点点头,转过身急匆匆地走了。

哼了一声,王羯也不做他想,转身离开。那女人没听清也好,真要是听清楚了,还指不定要起什么冲突,麻烦的要死。

走了几步,他还是忍不住把刚才的事情稍稍回想了一下。

总觉得,女人有点眼熟?还有,她说话的声音,虽然被故意弄的沙哑了些,却感觉在哪里听过似的。

最关键之处,还在于她说的话。

“是……哦哦,对不起,我刚才有点走神了,您没事吧?”

是……是什么?若非这点蛛丝马迹,自己现在说不定真的把她当成是患上什么见不得风病症,急着就诊的病人。

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刚才的女人,自己绝对见过。到底是谁呢——那双桃花眼……

……

于蕙甩甩湿漉漉的手,把耳边垂下的几缕酒红色发丝撩在耳背后,替身前的女孩细细擦拭背部。

“这皮肤,啧啧,年轻是真的好啊……”

景柚抱着毛巾,垂首不语,感受着后脊上来回擦动的澡球,绯红色从耳根烧到颊前。

她的伤口碰不得水,现在还敷着药膏和绷带,要洗澡只能依靠别人替她擦拭。

本来医生是再三嘱咐过,别说是洗澡,就算下床都是不被允许的,但是……这孩子伤口愈合的速度简直令人发指,昨天下午的手术,今天早起就能下地独自行走。

至于冲凉,还是洁癖作祟嘛。这么大的姑娘,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挺正常的。

手指尖这柔嫩细腻的触感,比起自己也不多承让——于蕙感叹道。

大致是冲洗完了,她放下澡球,又从衣钩上取下浴巾,把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的女孩包裹住,谨慎地保证不碰到伤口。

……

忙活了许久,看着眼前穿着新病号服,黑色长发披肩、精致可爱的景柚,于蕙忽然生出一种小时候打理洋娃娃的成就感。

喔,还真像那么回事,这孩子就和洋娃娃一样,漂亮又沉默。

替她拉开门,于蕙笑道:“可以了,出去吧,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有利于康复。月考快了呢,功课有落下吗?”

景柚摇摇头,道:“谢谢关心,只是月考对我来说……无所谓了吧。”

她的发梢间抖落几滴水珠,这应该不是能彻底擦干净的。两人前后走出卫生间,通明的病房里人数却多了一个。

“咦,是新来探病的家属吗?”于蕙做不经意状地瞟了那人一眼,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从自己的角度看去,只能瞧到戴有帽子的后脑勺。

她对四名病人中的中年男人只有一点印象,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精神状态总是比较恍惚的怪人。而这个来探望他的人更古怪,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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