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两人分开，王羯打算先回406号病房看看，混到下午再搓一顿，晚上八点钟走人，回学校休息。

包饭呢，可以吃到饱，真是个好差使，嘿嘿嘿……

……

景柚勉强自己咽下最后一勺粥，里面带着丁点腥气的虾仁着实让人反胃。她手里捏着的勺子融化了大半，染的黑色塑料碗底全是点点灰白色痕迹。

“安全淀粉勺”没错了，这玩意真的可以吃，还甜甜的，一股燕麦的味道。

比粥好喝。

少女眯起月牙儿似的眼睛，全是遮掩不住的欣然之意。她挺喜欢这燕麦巧克力味的勺子，忽然有一种想办法再弄一些用的冲动。

女青年带着小女孩出去用餐了，比王羯、聂子哲出去稍晚一会儿，其余病人都在自顾自地消灭营养餐。

景柚见没人关注自己，悄悄地别过脑袋，把勺子含进嘴里，软软的小舌头舐去上面残余的粥渍，细细感受着香甜的燕麦味道。

有点儿不过瘾啊，要不直接嘎嘣咬碎了吃吧?

稍稍犹豫了下，一种女孩特有的矛盾感和矜持冲突着涌上心头，景柚吐出勺子，表情纠结。

还是吃了吧。

“嗷……呜——”

正当她已经箭在弦上，准备把想法付诸行动时，病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声音响起：“景同学，我吃完回来了啊……”

“咔！”

王羯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鸭子。他正好看见景柚张开樱桃小嘴一口咬断了手里的勺子，还下意识地咀嚼了两下。

“卧槽，不至于吧，你真的饿了跟我说啊，我去再给你打一份饭，你何必想不开去吃勺子呐?”

他的大嘴巴一下就惊动了其他还在消灭饭食、或已经吃饱喝足，正在休息的病人，五双眼睛、十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景柚。

小姑娘呆坐在床上，嘴里的“勺子”只嚼动了两下，半截握柄还在手里，咬断的牙印痕迹清晰可见。

她忽然有一种，干着坏事，用爪子扒开冰箱偷吃腌鱼的猫咪被家里的主人逮了个正着的感觉。

两片红霞从白皙的脖颈飞窜到脸颊上，景柚吃吃地想要辩解道：“我……我，这个勺子……”

王羯叹了口气，道“你那一碗粥估计也不够喝的，有需求就跟我说嘛。好歹我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你的监护人，”

说到这里，这厮的表情忽然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顿了顿，他接着道：“现在食堂应该还没关门吧，我再去给你看看能不能弄些吃的，你想要点啥?”

景柚仍然语无伦次，俏脸被众人盯的，红成一片，几乎都要滴血了似的，喃喃道：“这是……我，我没有……”

王羯叹了口气，这可怜丫头八成是忽然被自己刺激到了，话都说不清楚。也罢，看看有没有些粥啊鸡蛋啊、豆腐啊之类的，用饭盒打包带回来吧。

正准备转身再出去，坐在那边床上的少女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扬起脸蛋，秀眉倒竖，冲着王羯的背影大喊道：“王八蛋，给我……给我站住！”

这次轮到王羯给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差点闪到脖子。

她举起手里那半截带着咬痕的勺子，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用公布的语气，大声娇喝道：“不是这混蛋说的那样！这勺子是淀粉做的，可以吃！”

说着，景柚演示性地嘎嘣嘎嘣嚼了几下，把甜丝丝的糊状淀粉块咽下去，含糊道：“你们看……”

中年妇女犹豫了一下，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那漂亮的女孩，道：“能吃就能吃吧，小靓女。只是，它是勺子呀——”

言下之意不用说了：你是多奇葩才会去吃勺子。就算是能吃的，也不用反应这么激烈地要证实吧。

咱们可都啥都没说呢。

“那你到底还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王羯也被她这番莫名其妙的操作搞糊涂了，不耐烦地问道。

景柚扫了眼旁边只剩下小鱼小虾三两只的果篮子，脸色有些难看。“不要你管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当你是我的什么监护人吗？”

气呼呼哼了一声，她直接拉过被子，裹住自己，像条毛毛虫似的倒在床上，卷成一条。

大概又是动作大了，众人又听到被子传出闷闷的痛叫声，看来是牵动到伤口了。

神经病吧，好意关心又被骂了，我犯贱吗我？ 王羯有点气闷，遂也懒得再去跑腿了，径直返回景柚床边，找到自己的椅子坐下休息。

他中午饭吃的有点撑着了，胃里涨涨的，正好乘着午休好好消化一下，顺便再睡个觉，补补精神。

墙上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午间新闻，穿着ol装的漂亮女主持人坐在桌子后面，手持新闻稿在快速地一条条播读。

旁边则是西装革履的男主持人，整理着桌子上待播的纸质文件，不时对镜头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节目下方的滚动条里面则反复刷着一条讯息：

本节目《圳南午间》自九月二十九号开始，调整播出时间由每日12：10分至12：45为每日13：00至13：30，请各位市民留意……

王羯打了个哈欠，虚着眼，手肘支在床边，手掌撑着脸，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视节目。

他倒是有心想要睡午觉，但是过去十七年养成的习惯令他在耗干最后一份精力前是在是没有入睡的意愿。

大好时光啊，何必浪费在睡觉这种毫无意义、平白让珍贵的生命流逝的事情上呢。

“有市民素材提到昨天上午鸣岐书院附近待开发老区的马路上出现了一场人车追逐赛，可谓是刺激惊险无比，目击者甚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让我们看看具体情况吧。”

ol装的女主持人面带笑容的播到了一段消息，随即她背后的荧幕上闪烁了两下，一段画质低劣、四周还在不停晃荡的视频被放了出来。

“这是路过的摄影爱好者苏先生使用移动通讯器的摄像头抓拍到的内容，请看——”

画面的视频里，一辆高速行驶中的红色吉普车上跨立着一个人的背影，画质太模糊，看不清楚那人的具体衣着模样。

过了两秒，那位能在车辆上站稳身体的大神向前助跑了几步，纵身飞跃向前方的空中。

“喔！”

病房里一片惊呼声，尤其是相对年纪小些的男青年，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惊讶道：“这……电影里的镜头都不敢这么拍吧?这人的身手是有多好，军队里最顶级的高手也不敢保证这么做安全无事。”

“有可能是在拍电影呢，或许是吊威亚。特技演员这么干的难度都不低，得多少钱啊。”

视频结束前的一刻钟，那位大神已经越过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扑身到马路前端的另一辆白色车身、长方形车体的车辆后门上。

出于视角的问题，后面就拍摄不到内容了，视频到此结束。

王羯已经缩住脑袋，埋进床上，强迫自己睡觉了。

这段新闻一开始播报他就知道要糟，虽然视频是模糊不清，可是……

那个时间段，不正是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