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那个，小哥，”坐在另一边床上，本来也在看电视，顺便悄悄关注两人这边的中年妇女压低声音，对王羯道：“这孩子应该是例假来了，脾气不大好，你体谅一下哈。”

王羯一脸茫然，“例假，什么例假，例假是什么?”

病房里现在家属就只有他一个人，中年妇女的女儿、男青年的女友，都不在，满打满算也就五个人而已。

中年妇女更诧异了：“你不知道什么是例假?就是俗称的大姨妈啊。”

王羯：“……什么大姨妈，莫名其妙的……她亲戚来了?”

中年妇女这才发觉眼前这个干瘦男生对女性的生理知识无限接近于零，不由得眼角抽了抽。

她深吸一口气，道：“例假呢，就是女孩子的生理期，每个月固定会来上几天，期间忌食生冷，挨不得凉水，下面……咳咳，下面那里会不停流血，知道吧。还有呢，脾气会比较差，心情会比较低落……”

王羯听着，脑子里思考到：“不停流血、脾气差、心情低落——瞧她平常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啊，嘴巴还臭的要死，在班里就是个孤星，是了！”

一拍脑门，王羯轻轻叫出来，满脸恍然大悟道：“是了，她可不就是一年到头来例假吗！”

中年妇女：“???”

偷听中的其他病人：“???”

良久，中年妇女才反应过来，摇摇头，叹了口气，小声道：“咱们今天早上见她醒来了，跟她打招呼也是爱理不理的，估计是这孩子性格比较孤僻吧。你是照顾她的，平常多讲讲话，关心一下，虽然不晓得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能看得出来她对你和别人有那么些不同。”

顿了顿，她接着道：“这孩子……多陪陪她吧，唉。”

王羯忽然觉得鼻子里有点痒，忍不住想侧过脑袋抠一抠。

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照顾这小丫头的应该是于蕙吧。按照中年妇女的说法，景柚是今天早上，于蕙走后才苏醒的。

也就是说，被鸠部的人掳走这件事，按道理她应该不清楚才对。

那么……

王羯眼睛眯了眯，转过头，中断话题，专心看起电视。

那个即将闯关的平头男是个肤色黝黑、露出t恤外部分肌肉相当强健的人，一条条血管能透过屏幕清晰可见。这老哥好像不怎么善言辞，面对主持人的戏谑调笑、发问，只是一味憨笑。

硕大的数字倒计时响起，三、二、一，便是口哨响起！

他矫健的身躯像离弦长箭一般疾速射出，跨过第一关浮动的气垫居然不足两秒，身形迅速的犹如闪电。

王羯看的啧啧称叹，这家伙是军队里退役的兵没错了。如此强悍的爆发力、平衡，估计最起码也是个等级不低的精锐战兵。

节目主办方不行啊，居然把这么个厉害角色放进来，估计那五千龙币奖金和一台空调是不保了。

打了个哈欠的功夫，黑大个子就已经蹿到了第四关，在几条不时搅动的软胶长板条上来回跳跃。看他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右下角计时器上的数字不到半分钟。

没悬念啦。

王羯叹了口气，瞧瞧身边这一圈看的目不转睛的人，尤其是那看起来就很缺乏锻炼中年妇女，下巴都快磕到地上了。

少见多怪，比这厉害的比比皆是好吧，我也能做到啊。

那边，厕所里窸窸窣窣了一阵，门总算是打开了。

景柚轻轻推开把手，从里面单步挪着蹭出，另一只赤裸的小脚轻轻朝后翘，没有接触地面，走起来看着相当吃力。

她一只拖鞋刚才被用来丢王羯了，之后却被王羯无意识地拿在手里，直到现在才发觉这玩意正被自己握着。

哼了一声，料定这丫头绝对是有洁癖，王羯把拖鞋朝她甩回去，正好落在身前。

“警告你啊，再有下次我就直接甩回去了，把你脸弄花了我可不负责……”

王羯真不是诳景柚。一向奉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他，上周被赵缦缨的运动鞋飞脸，当场就是反手丢回去，还砸到某个很尴尬的位置上去了。

女孩咬嘴唇，垂下眼睑，俏脸上的红晕仍未散去，又夹着腿，一步步蹭回病床，大概是不想让人看见裤子上的血迹。

再转过头，电视节目里的黑汉子已经将近闯关尾声，不仅是观众，就连主持人都一脸目瞪口呆。

这节目以前的其他档期出现过类似情况，结束后关于禁止退役军人参与的呼声就特别高，后来便慢慢绝迹了。

估计今天这期也是审核太大意的缘故。

没悬念啦，吃饭去吧。前面几位参赛者最快也要三四分钟，这位一分钟出头就快要挑战成功了，观感体验极差啊。

王羯叹了口气，站起身体，准备去吃饭。时间将近五点半，还有几分钟病人的配餐就要来了。之前和于蕙联系过，晚上到了要沐浴冲凉的时间，她会来代替自己。

看看旁边床上，缩在被子里悄悄摸摸看书的女孩，他眼里忽的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今天又是浑浑噩噩地混过去了啊。原本计划里该问的问题，一个都没问，该挖的讯息，一个都没挖出来。

追根究底，还是自己那个幻术施展失败的缘故，但其原因却不甚明了。

能确定的是，那时的景柚确实因为剧痛而一瞬间的处于精神恍惚状态之中，自己的幻术也确实发动成功，乃至于短暂地触摸到了她的精神世界。

可是，这连接却莫名其妙地中断了，他甚至不能推测出到底是自己施放失败、还是出现了什么其他不明因素。

真见鬼……

不知怎的，在王羯印象里，爱的那双血红色的眸子一闪而过。

这和她有关系么?

窝在被子里的女孩翻了页纸，边缘刮蹭在枕头边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稍有些刺耳，却不惹人厌烦。

他有点想提醒景柚，龙婶说过，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

不过，联想起自己前几次帮忙反而被骂的经过……罢了，还是不触霉头吧?

想了想，再三犹豫，王羯还是开口了，迟疑着道：“你不坐起来看么?躺着看书对眼睛很不好……”

那团被子一颤，僵了僵，景柚的声音自里面响起：“要你管，能不多管闲事吗?”

“躺着看书对眼睛很不好，你再看的话，等会儿会瞎掉的——”

王羯快速把剩下的话补上，咒完她，便嘿嘿怪笑着跑掉了，活像个作祟得逞的黄鼠狼，格外猥琐。

景柚气急，翻过身、撩开被子放下书，爬起来，却见那个讨厌的瘦子不见了，病房里的冷气直往外冒，却是大门都没关。

他是走了么，还是去吃饭了?

病友们还在各自干各自的，没人注意到两人的互动，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景柚沉默了一下，缓缓坐起来，斜靠上枕头，再掀起被子，捧起书。

那股因例假而来的血腥气味已经消散不见了，空气中反而染起一点儿微不可察的淡淡香气，却是王羯买来whisper上的薰衣草味道。

日暮的夕阳光芒仍旧从窗口照进病房里，映的女孩儿半边脸颊通红。

她微垂的睫毛下，只有追究不清缘由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