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小雨过去，到了次日早晨，已经是阳光明媚、晴空碧洗。

今天是周六，学校双休，也不需要保安执勤巡逻，于是这群家伙自然在夜里嗨到很晚，都没醒来。

王羯这厮也差不多，昨晚洗完澡后便去了304号宿舍，先是把宵夜席卷一空，叫其他几人直呼饭桶，然后一群糙爷们就着扑克牌和孙瑟没收来的某种杂志、从小摊上下载来的一些电影，打发时间到了大半夜，凌晨一两点才各自散去，回房睡觉。

这会儿，太阳爬上三杆了，温暖的阳光从阳台射入，照在王羯的屁股上。

他翻了个身，还在裸睡。

“啾啾。”

一只灰色的小麻雀落在阳台边上，蹦跳了两下，滴溜溜的眼睛到处乱转，很是机灵可爱。

忽然，原本正在四处张望跳动的它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似的，扑腾翅膀飞向房间里。

好大一条虫子，比自己还大许多！

双眼放着光，小麻雀细细的尖啄直戳向那条嚣张挺立的“巨虫”。

我啄！

“啊！！！”

惨烈的尖嚎声响彻整座宿舍楼，沉睡中的保安们纷纷被惊醒。

“卧槽，谁特么一大清早地鬼叫啊？打扰老子睡觉，搞死你狗日的……”

陈昊睡眼惺忪，拧着眉毛微微睁开眼睛，听这惨嚎声似乎没有后续了，便又沉沉睡去。

王羯猛地睁开眼睛，像条打挺鲤鱼似的弹起来，揪着惨遭痛击、瞬间萎靡的小兄弟，眼泪都因为剧痛而溢出来了。

“谁，谁，什么情况！？”

泪眼婆娑间，王羯只看见一只受惊的小麻雀慌慌张张地飞出阳台外，留下几声喳喳的惊叫。

他顿时明白过来，自己的小兄弟被这家伙偷袭了。

“妈的，贼厮鸟，”下体又是一阵剧痛，王羯急忙探出手指，对准那只小麻雀。伤鸟之痛，不可原谅！

“看打！”

一枚染着血丝的指骨射出，速度却不快，只是像小孩子玩的普通弹丸一样射向麻雀，要给它一个教训。

那枚指骨快速飞去，小麻雀尖叫一声，堪堪与它擦身而过，只是被弹下两片羽毛。

王羯拭去眼泪，恨恨地一拳砸在被子上。“可恶啊，居然没打中！”

小兄弟上的疼痛又持续了几分钟，才开始慢慢消退，王羯嘶嘶了几口气，才下了床，穿衣服。

……

洗漱穿衣完毕，王羯用一种看上去正常，实则仔细观察后总会感觉哪里不对劲的姿势一步步蹭出公寓楼。

现在九点多了，他还没吃早饭，准备先去步行街祭一祭五脏庙。保安队里那几个沙雕起码要到十一二点才会起床，傻子才会管他们。

今天既然不是工作日，那也没有穿工作服（保安服）的必要了，还是原来那件洗的发黄的宽大旧背心、大裤衩穿起来舒服，闷脚的靴子也算了，换成人字拖。

于是——

“妈妈，那个人是叔叔还是爷爷啊？”

一个呆萌可爱的小正太小口咬着油条，向旁边拎着菜，满头大汗的妈妈问道。

这位年轻的母亲刚从买菜的人堆里杀出来，满头大汗，丝质披肩都被汗水给浸透了。

她向儿子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迟疑：“这……是老伯伯吧，”随即又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瓜，教训道：“以后别问这种傻问题，要聪明一点，努力学习知不知道？不然老了就会像他一样，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穿的还那么寒酸。”

小正太哦了一身，随即专心啃起手里的油条，却是不是偷偷看向王羯，眼里有些许同情之色。

远处的王羯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一位母亲当做教育儿子的反面教材了，还在一摇一晃地胡乱转悠，找早餐铺子。

卖包子的，油条、云吞、哦，这是沙县小吃……还有蒸饺……

这些店怎么生意都不好的样子？

王羯双手背在身后，两腿八字迈开，胡子拉碴，难怪被人当做大叔大伯看。

他倒不是很饿，昨晚扫荡了半只炸鸡、一盒炒粉，还有两支啤酒，这会儿说实话，肚子还不那么空呢。

既然如此，权当四处逛逛吧。

他顺着步行街一路前进，逛了有十几分钟，走了两三里地，不知不觉就到了靠近市中心的地方。

直到现在，路边传来的香气才吸引了一下王羯的感官。

那是一家摆在三轮车上的小铺子，周围零零散散地放有一些塑料板凳和折桌，是提供休息的。

三轮车上摆着一套蒸肠粉的工具，一边还有一只原形塑料桶，里面大概是米浆，还堆着些鸡蛋、生菜之类的佐料、各种瓶瓶罐罐。

香气来自一口大锅，下面是灶台，里面在煮什么东西，带着浓浓的肉香、洋葱气味，各位吸引人的馋虫，看样子应该就是浇肠粉的汤汁了。

王羯眼里一亮，啪啪着拖鞋，朝香味来源走去。

摊主是一男一女，女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长发系成一条麻花辫，五官虽有岁月沧桑的痕迹，却仍能看出年轻时是个惊艳的美女。

老板则是个穿着毛织背心的中年人，岁数看起来与老板娘差不多大，样貌平常，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气质却温和儒雅，与他现在正干的活计——搅拌米浆完全不匹配。

那种感觉……就像明明应该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的人却突然出现在田间耕作一样，违和感重重。

那忙碌的老板娘明显占据摊子的主导地位，放料、打鸡蛋、铲粉都是一手包办，手法娴熟无比，见又来了新客人，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操着湘话口音的官话问道：“大哥，吃什么？”

王羯招架不住这老板娘的湘话，半天才反应过来，道：“我看起来很老么？”

他话出口，老板娘老板两人都是一愣。这家伙，说话听起来是个细伢子啊？

“嗨呀，小伙子，你坐吧，吃点什么？我们这里有小笼包，两块一屉，肠粉两块五一份，加肉多五毛……”

那边正在搅拌米浆的书生气老板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拭去白色的浆糊，走过来，代替了老板娘。

老板娘神色一垮，心说哪有先报价的，自己这汉子果然读书读的脑子傻了。

王羯也没注意细节，看见这家的肠粉居然是用碗装的，便点了一份豪华至尊帝王套餐——加蛋加肉的肠粉，加一屉小笼包。

小笼包是蒸好的，放在蒸箱上只是加热而已，很快就端了上来，还有一碟子加了姜和葱的醋。

他不晓得这小笼包里的弯弯绕绕，随意夹了一只，沾点醋，放进了嘴中，注意力却放在那正在冒出阵阵水汽的蒸箱里。

这摊子上的顾客相对之前一路上所见，还是挺多的，足有十几人，还有些是穿着校服的初中生（并非鸣岐的学生），星期六还要上学，估计是苦逼的初三仔无误。

自从十几年前推行的素质教育条令得到普遍执行，高级中学阶段的教育就不像上世纪中叶改革后那么严苛和紧迫了，高中生的学习环境得到了很大的放松，连鸣岐这种怪胎体制的公转私立学校都出现了一批……

初中生面临的情况自然就更加严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