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王羯本来还因为听了那句“避孕药哥”有点气闷，现在却忽觉好像聂子哲的那点特殊小癖好也是人尽皆知了，又有些幸灾乐祸。

他噙着笑看过去，正见高个子脸都紫了。

聂子哲吃吃了半天，惊疑不定道：“你怎么知道……”

景柚哼了一声，转回脑袋，闭目养神。

这时候，病房的正面墙壁上挂的一台电视忽然咔哒响了两下，“滋滋”了一阵，屏幕便亮起来了。

那个中年妇女惊讶地咦了一声，随后便反应过来了，兴奋道：“电视机开了，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又可以看电视了呢！”

她拿起床边的遥控器，按几下，选了一个台。这是正在打广告的频道，播音员的口音比较古怪，说话总是大着舌头。

“介似亚美利加国最新研发的保健仪器，紫要像介样……”穿着职业套装的女解说大着舌头把一条腰带似的东西套在脖子上，按下了上面的一个按钮，接着道：

“介款保健仪器就会……哒哒哒……像介样不停地发谢出……哒哒哒……强大滴药理性电磁波……哒哒哒……它阔以为尼根除血液宗的病毒……慧物……哒哒哒……还有美容滴功效……哒哒哒……哒哒哒……提高食欲……增强睡眠自量……嘢噜大学教授萨比……艾博伍德……”

广告播到这里，王羯终于看不下去了，五官都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弧度，像是个憋着笑的瘦包子，满脸褶皱。

“萨比，艾博伍德……哈哈哈哈！人才啊人才，虹空区电视台里写广告文案的全是煞笔吗?”

那对青年男女也是一脸憋不住的笑意，中年妇女倒是看的挺认真，旁边的小女孩却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妈，不是这个时候有电影看吗，怎么现在还没有呢?”

中年妇女指指电视机旁边的座钟，道：“急什么，还有五分钟才开始。昨天不是说今天有什么新片上映吗，可能推迟一会儿做预告吧。”

电视机里的大舌头女人终于止住了话茬子，广告最后展示完一次产品外形、并把订购电话刷两遍就结束了。

然后，又是一段广告……

王羯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思考着这个频道是不是就光有广告播放了，难道收入全靠广告费么?

真可怕，这还虹口区区电视台呢。

打了个哈欠，听着照样是大se头的播音员在那里口若悬河喷唾沫星子，他把手肘支撑在景柚的床边，斜着眼睛看电视机。

“下面播放的节目是——虹空永胜影业集团制作作品——《百变金刚》，有请欣赏，请勿走开喔！”

小女孩拽住中年妇女病服的一截衣袖，兴奋道：“妈，可以看啦！又是周星星的电影哇，之前都有同学去电影院看过了，我自己还没看过呢。”

中年妇女嗔了她一眼，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和人家比些有的没的，有这精力不如努力点学习，初中要是能考进鸣岐的话，以后高中大学就不愁了，找条出人头地的前程才要紧，别和社会上那些打工小贩混到一流去了，知道吗?”

“哦~”小女孩大概是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就招来顿说教，原本兴奋的情绪有些低落了下来。

母女两人的对话却叫那对疑似情侣的人听了过去。病床上的青年登时眉头皱了皱，一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他张开嘴，坐在床沿的女伴却拉了拉胳膊，送去一个眼神。

青年颓然，闭上嘴，看起来有些丧气地直直倒下，躺在被子上没动作了。

女伴一副无奈的模样，扯过一只枕头抱在怀里，认真地看起了电视。

拖沓了那么久，电影也终于开始正式播放。先是一阵滴啦滴啦的响声，电视机屏幕上染起一片油绿色，背景音乐中一行闪耀的金色字体缓缓浮现：大明文监部。

下面是一行淡金色的小字，是电影审批号。

聂子哲咂咂嘴，这部电影首播时他去看过了。老实说，拍的很不错，主角更是虹空喜剧电影界一颗闪闪擢升的新星，颜值演技都远超平均线。尤其是到了几个幽默镜头时，影院里几乎是一片“哀鸿遍野”——笑惨了，四处人仰马翻。

日后必成经典啊。

虽说自己已经看过了，不过现在再补一遍也不错，权当是调节心态了。

正想着，他朝旁边悄悄看了一眼。

景柚仍然合着眼皮，秀密的睫毛轻颤，不知道正在闭目养神的她想着什么呢。

聂子哲的视线轻挪，瞟了一眼那个雅号“避孕药哥”的保安。这不瞟不要紧，一瞟，就再次刷新了一遍他对这保安下限的认知。

之前那削苹果、喂苹果的举动看起来再怎么不正常也就罢了，或许只是两人以前有点小矛盾而已，现在……

王羯正若无其事地从景柚床边的果篮里掏着东西、翘着二郎腿、塌着腰、斜着眼，吊儿郎当地捏核桃。

“咔！”

微不可察的轻碎声，一个圆滚滚的薄皮核桃被捏开。他从里面挑拣出几块果仁，丢进嘴里，咀嚼了两下。

残壳渣子被丢进垃圾桶，那瘦鸡爪似的、能清楚分辨出关节所在的手又探进了果篮里。

这次取出来的，是一支香蕉。

去茎、剥皮，一气呵成，手法娴熟，又是一只明黄色的新鲜香蕉命丧虎口。

核桃、香蕉、提子、鸭梨、柿饼……一个接着一个被这保安吃掉，原本装的满满的果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下去，还包括地上箱子里的一盒红枣奶。

聂子哲还看见他的嘴唇咂了几下，似乎是在说：“怎么就水果……没其他零食了么……”

……这是来探伤的，还是来打草谷的?

把手里的果核扔进垃圾桶，王羯又伸手从景柚枕头边的纸筒里抽了两张，擦拭起黏糊糊的手指。

电影正播到主角这个一脸衰样的富二代刚刚起床，侍者为其端上漱口水。

富二代啜了一口，在嘴里乌鲁乌鲁反复刷了几下，张嘴欲吐。侍者、一位满脸胡渣的猥琐大叔急忙点头哈腰地送上水盅，还在嘿嘿直笑。

瞥了他一眼，富二代直接扭过脑袋，把水吐在床上，一抖睡袍，跳下床：“床换掉，不要了。”

王羯看到这里，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乖乖！自己的床多大来着?

他在脑子里调出自己宿舍里那张床的印象：看不出品种的木头架子，用冷轧钢连接件、螺丝固定安装，铺着弹簧软垫，上面是普普通通的白色棉被、床单、凉席、枕头，宽1.5米、长2.2米。

就这大小，用自己的身材衡量来看，还显得很宽敞了。

然后……电影里的这个……半径4米的圆形大床，想怎么打滚就怎么打滚，天鹅绒软垫一层层铺着，天花板穹顶中央空调伺候，丝缎被子……

说丢就丢！?

这么一张床起码抵得上老子五年工资吧?这群有钱人真的是……

那边的小女孩可没王羯想的这么多，她看见这滑稽的一幕就已经乐的哈哈大笑了。“妈，这人好有钱喔，你看那个叔叔的表情，哈哈哈！”

“你以后要是能出人头地、赚到大钱了，也可以像他这样啊……不啊，你可不能像他这样浪费，就是个败家子儿。”中年妇女也被电影里出色的表演逗乐了，满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