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没问题就好。”王羯伸手抓回条子，对着聂子哲道：“我们去吃饭吧，这条子估计只能一人用，到时候我打了饭分你些，不够了再去取……”

小护士收起古怪的神色，弱弱地插嘴道：“其实，不用的，一张条子两人轮流去打饭就行了，这方面食堂现在的审核很宽松……”

“哦，哦，那就好，”王羯没想到这么方便，扫了一眼正在打开圆盒子的景柚，又招呼粗心的小护士再送一份勺子。

两人离开了，景柚坐在床上挪动了几下，移到床边的柜子边，费力地打开扣的挺紧实的圆盖。

碗里装的是粥，阵阵香气扑鼻的白米、绿色菜叶、红色萝卜、紫色紫薯，还有花生、黄豆，五颜六色地煞是好看。

只是……怎么感觉怪怪的?

她把护士刚才发给自己的勺子包装撕开，细心地把包装膜整理、抓稳，丢进了垃圾桶里。

景柚捏起勺子，心底默默地说一句开餐前礼，准备开动。

忽然，视线无意中扫过勺子边缘的一行小字，她的动作便僵住了。

那是——

“儿童消化餐专用配勺

无毒可食用淀粉制造”

自己这套，是儿童餐?

……

王羯带着聂子哲离开病房，摊开手里的指路图，碎碎念叨着：“吃饭了……饿死了……我要吃鸡鸭鱼猪牛羊……开小灶……”

聂子哲忍不住问道：“毓哥，你刚才不是把景柚那篮子水果干货吃了大半么，怎么现在还在喊饿呐?”

“你懂什么，水果那种东西，一没油、二没蛋白质，净是水，能有多顶饿?干货还好些，柿子饼糖重，勉强能塞牙缝，核桃杏仁那都是一口一个的，连牙缝都塞不了。”王羯哼了两声声，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走去。

两个护士从走廊另一边过来，推着满满的餐车，闲庭信步般地从他身边走过。

这两人一男一女，口罩也没戴，边走边聊着天，内容也有点意思：

“那个新来的实习生是不是又准点来送餐了?”

“是啊，刚刚看她从这边走过去呢，应该是去406了。真的是，拿着每个月百来块钱的工资那么拼命干嘛。”

“是啊。就那点钱，一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还拖了两个月呢。天天扯什么财政紧张……往上报销食堂花费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也就那种新来的实习生干这种累活有劲头吧。唉，真羡慕她们啊，年轻就是好……冲劲十足。哪像我们，一个岗位也有五六年了，半点希望也看不见……”

“谁说不是呢。不过啊，现在咱大明情况也不太好，能有份铁饭碗就知足了吧，好歹这破医院每顿饭都管饱，不然像以前小林他们下厂了，现在一天十五六个小时，饭都吃不上啊。”

“是、是，唉——下午替班了准备去哪里玩啊?”

“不知道啊。先把手头这点事干完吧，胡乱送送就差不多了，许姐说，她一个相好谈了笔生意，晚上在市区办酒席呢，不知道会不会把我们带上去蹭一顿。”

“怎么去市区了?以前不是有什么活动都在宸灏办的吗?”

“你没听说么，宸灏的管理层都给抓了，里面干事的跑的跑散的散，封条都贴上了，就等着官家的人来清点收公、拍卖呢。”

“哇塞，他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上面不是有大人物么，也没罩住?”

两个护士边聊边走，与王、聂两人渐行渐远，这段距离之内的对话却被听了大半。

王羯只是挑挑眉毛，反倒高个子凑上来说话了：“毓哥，刚才给病房里送餐的护士原来是实习的啊，我就说她怎么一直呆楞楞畏畏缩缩的……”

他嘿嘿一笑，接着道：“只可惜不像老油条那样不戴口罩，我瞧她眼睛蛮漂亮啊，老早就听说卫校多美女了。”

听他这么说，王羯也来了点兴致，刚才那会儿指路图上的路线记得差不多了，干脆直接把东西收起来，聊些“感兴趣”的内容也好。

露出一个同样奇怪的笑容，王羯道：“眼睛漂亮不能说明什么，你看过前几期都市丽人没有？我特么现在还记得里面一个姓罗的模特，据说是西方评选出来的最美东方女人啊……有一张是波斯风格的写真，戴着面纱，你知道光看露出来的那双丹凤眼有多漂亮吗？”

聂子哲好奇道：“有多漂亮？”他知道艺术性的写真不同于某种不可名状的写真，构图和光线、细节都是特殊处理过的，真把那种美丽拉到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最起码，在他的认知中是不存在的。

“前一张是戴着面纱，后一张把面纱揭下来了，那脸啊，呕——”王羯夸张地说了个拟声字，还做出相应的动作。

聂子哲真的有点心痒了，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毓哥，别吊我胃口啦，那模特到底长啥样子？”

他说着，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你长得很帅么，不也是一副寒碜废柴样子……说人家丑也就罢了，还这么浮夸。”

王羯冷笑两声，加重了语气，道：“猩猩鼻子、腊肠嘴巴，脸瘦的跟骷髅一样、黑的跟昆仑奴似的，关键是颧骨——”

他比了个手势，两掌五指合拢，并成刀，贴在自己的颧骨上，尖端直戳向外。

聂子哲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这颧骨……这么高么?”下意识的，高个子还以为王羯是夸张化了那模特的颧骨。

“没夸张，是真的，跟刀剑一样往外戳的颧骨。”王羯给予了肯定。

聂子哲根据他所述的外貌，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大致轮廓。

乖乖，这特么的是怪物吧?

“你刚刚说什么，这种怪物是西洋人选出来的最美……大明家女人?”

“不止是大明家的，咱们东亚各路国家就属她最美。东瀛、暹罗、南洋诸国、交趾、朝鲜……反正就她最美。”王羯肯定道。

“不过呢，这是单杂志榜单，不能说明人家西洋鬼佬的大众审美。哪怕是人家什么‘文化荒漠’亚美利加国也不至于这样扭曲呐，估计是吸引眼球吧。”

聂子哲松了一口气，暗说鬼知道那种怪物是西洋人从什么角落挖掘出来的家伙。

两人聊着天，离开了电梯，走向食堂的通道。

……

转眼间，太阳爬上了正午的高空，毒辣的光芒自天穹顶播撒向大地，烤炙的钢筋水泥、柏油马路上一阵阵热浪翻滚，空气都要扭曲了似的。

王羯腆着鼓鼓的肚皮自食堂门口出来，聂子哲跟在他身后，一副三观饱受摧残的模样。

“小聂啊，吃饱喝足了就先回去上课吧，学习要紧……嗝！这食堂还配酸梅汁绿豆汤降火的，就是肉不太新鲜……”

不太新鲜你还吃空了人家两个铁槽的菜！?打饭阿姨快哭晕在里面好吗。

聂子哲虚着眼，难以想象眼前这瘦麻杆似的家伙刚才所展现出来的食量。莫非，他肚子里有一箩筐寄生虫?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现在一点多了吧，下午的三节都是主课，”他瞄了瞄外面肉眼可见的滚滚热浪，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咬住牙关。“快上课了，那我先回去了，毓哥再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