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步入超市，久违（实际上也才十几分钟）的空调凉气再次袭来，能看到外侧货物架旁摆设的桌椅上零零散散地坐着许多人，大部分拎着、摆着袋子，应该是购物完以后顺带着蹭会儿空调的顾客。

王羯朝那边瞅了瞅，寻思着待会要不要也过去蹭个座位休息会儿。

没办法，现在座位挤的满满的，唯一一个空着的座位上还蹲着一条大金毛。不妨先去把东西买了，回来再看看这里的人会不会走掉一两个。

步入通道，他径直找了个靠在货柜旁站着、一身红色制服的长发年轻人，先打了个招呼道：“下午好啊美女……”

话说道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这家伙，把头抬起来了。

染成黄色的波浪卷长发，络腮胡须，嗯，是个男人。

“呵呵，帅哥，要买什么东西啊?”长发男人见有人叫自己，还依稀听到了“美女”两个字，当下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笑容如菊花般灿烂。

王羯：“……”

我好像招惹到了啥不该招惹的人?

“咳咳，老哥，那个，问一下哈，卫……卫生巾在哪里有得卖啊?”他咳了两下，憋着嗓子道。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好像被什么毒蛇盯上了，真想马上拔腿就跑。

那波浪卷老哥撩了把头发，疑惑道：“卫生巾?你一个大男人，要那个干嘛……”说着话，他上下左右细细地打量了王羯一番，他被扫到的部分只感觉像针刺似的不适。

“哦~”波浪卷老哥仔细看了半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这个头小了点，身材瘦了些，不过要是同好倒也说得过去。是螺钉呢，还是螺母呢?”

什么螺钉螺母?

一阵鸡皮疙瘩从皮肤上泛起来，王羯真的想告辞了。

“我说，老哥，卫——生——巾——到底在哪里?”

不堪忍受的他干脆学起了景柚，一字一顿地大声说出来，声音扩散到方圆十米之内，引的顾客纷纷侧目向两人这边。

“哦，哦，卫生巾嘛，你这么大声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

“喂，你特么少废话，我特么是给别人买的，女孩子，女孩子懂不懂！”这家伙，果然不太正常吗！话说回来，超市为什么会雇佣这么个怪人当导购员啊。

虽然不太清楚卫生巾到底是个啥玩意，但是，

王羯注意到那波浪长发老哥身后的售货柜台时，似乎对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了些明悟。

“繫騈润滑油，做什么用的?”

那货柜上是一支支长条状玻璃小瓶装的液体，淡黄色，其中能看见有许多气泡，包装上用类似梵文的字体印着许多蚂蚁小字，两个‘♂’符号对串。

“哦，女~孩~子~啊~”长发老哥别有深意地对王羯甩了个眼神，指指后面，道：“喏，就是那里那个专柜，可别走错了。”

王羯如蒙大赦，半个字都没多说，急匆匆地绕开这里，走了。

那柜台边的售货员则是个修着指甲的女青年。她刚刚听到前面‘润滑油’专柜方向传来的咆哮声，便放下了手里的指甲刀，好奇地朝那边张望。

“那个瘦子是喊了卫生巾吧?”

接着，她便看见那瘦子朝自己这边走来。平日里独自来买卫生巾这种女性用物品的男人虽然不多，但她也见过不少。

只是，那种男人基本上都是替自己女友、伴侣来购置的，而这个一身类似保安打扮的瘦麻杆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模样。

不过，来者即是客，出于职业素养的角度来说，她断然没有冷落的道理。

“嗨您好啊，靓仔，要看点什么?”

同样是一身红色背心、制服的女售货员迎了上去，满面可掬的笑容。王羯看她脸看的得清楚，这次不是留着长头发的男人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女人，不由得暗中松了一口气。

“你好啊，美女，”王羯摆出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道，“我是来买卫生巾的，能给推荐一下嘛?”

女售货员笑容不变，道：“哦哦，这边请，是我们专柜的品牌最新产品，二十四小时无漏洞呵护、零污染安全卫生天然棉，高吸收效率……”

王羯被这熟稔套路听的一愣一愣地，心里寻思着这所谓的卫生巾到底是个啥玩意。

他看向那包装袋，直发呆。这是一大包一大包方形的袋子，有点像五连包装的方便面，淡蓝色塑料外包装纸，一条条白色的印花构成奇怪曲线。

这曲线，主要是两块，一块是s形、粗细不一的形状，上粗下细，有点类似人体描边。

另一块则近似平行四边形，中间是厚实的一块，两侧斜斜展开成翼。

这到底是个啥玩意?

女售货员见王羯沉默不语，只是直直盯着那一柜子货物，心里有些不明所以，便止住了介绍，问道：“靓仔?”

王羯慌忙从沉思状态中退出，回应道：“哦，哦，怎么了?”

他自幼生长在直隶，熟悉北地口音，讲的也是北地官话，到现在为止，来圳南的日子不过也才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罢了。自然，岭南人多用的一些名词王羯不甚明白，就比如这个“靓仔”。

什么亮仔?莫名其妙。只是，结合语境来听，想必是打招呼之类的词语吧。

“您这是买了准备干什么呢?替女朋友还是什么人买的，或者……咳咳，有别的用处?”

王羯一时语塞，自己是保安，景柚是学生，该怎么形容这关系呢?朋友、雇主，怎么样?总感觉不大合理。不过——自己和这售货员只是萍水相逢而已，随便编一套理由忽悠一下就差不多了。

看那包装，这所谓的卫生巾，应该是女生专用的吧。擦嘴，擦屁股之类用的?

真是矫情，普通纸巾就用不得嘛，偏偏要买这劳什子“卫生巾”。

“嗯，这是我替朋友买的，她说她吃坏东西拉肚子了，屁股疼……”

话一出口，王羯就知道要遭了。女售货员很明显是联想到了啥不该想的东西，下巴脱开，目瞪口呆。

妈蛋，就不该画蛇添足……老老实实照真实情况简略说一下就好了嘛。

“吃出血来了?那赶紧送医去啊，这么严重怎么还来买护舒宝?”她大惊小怪地喊了一声，叫王羯又是一阵心虚，受到惊吓似的左右望了望。

“嘘，她的情况比较特殊……送医不大方便……”王羯压低声音，随意扯了一句，只想着买完东西赶紧走人滚蛋。

这破百货里的售货员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女售货员神色古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记起刚才王羯是从‘润滑油’那个方向过来的，说“吃辣吃坏了”三个字时神色也有点不大对劲，似乎是扭捏……还有，这里附近就是浮海医所……

一道灵光闪过，原来如此啊！

她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随手拿起一包卫生巾，又从背心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纸，一并塞给王羯，急促地道：“对不起啊靓仔，是我多话了，这是打折卷，七点五折促销，您收好，替我向您先生问好，祝他早日康复……”

王羯：“???”

这里的售货员果然个个都脑子瓦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