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她只感觉自己看了这副半成品许久，猫虚幻的线条仿佛要把自己的灵魂都抽去似的，连着那一片模糊的黑暗以及点点空白，构成一副黑白色的印象画。

事实上，也只是几十个呼吸之间而已，何云祎就发觉了自己背后正在观看的老师。

当下，他有些拘谨地停下，随后又释然了。接着作画，只是刚刚那种莫名出现的奇异感觉却消失不见。

美术老师回过神来，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她也没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不对劲之处，只当是发了会儿呆而已。

“你……画的很好，”迟疑了一下，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指点和提议的，虽然素描不是自己的主攻方向，但她却有些期待这幅画的完成了。

原本趴在桌子上奋笔疾绘的苟胜却忽然凝固了。

他看看自己纸上那条意义不明的东西，机械地扭过头，瞄了一眼望着何云祎的任课老师，手不知不觉间攀上画纸，遮住了这上面的不明物体。

“同学们，再画十分钟，各组小组长把作品收上来，没画完的可以先继续画，下课之后全部上缴。”

何云祎听到了，头也不抬地继续画着，苟胜却悄悄松了口气。

还有十分钟啊，可以重画一幅了，大不了浪费一张纸嘛，呵呵……妈的，这次随堂练习居然要上缴，早知道就不作死了……唉，老师马上走了就开始重画吧，潦草一点影响评分也无所谓了。

正想着，老师却接着说道：“这次随堂作画评分计入总成绩，直接影响期末考核，”

说到这里，她微微低头，扫了眼苟胜。

“这位苟胜同学，你这幅画我记着了，画完立马上交。”

我日！

苟胜整个人风化了似的，仿佛变成了灰白色，一块块裂缝蔓延开来，缓缓崩解。

老师说完话就蹬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回到讲台上翻起教案。她是万年老处女没错，古板也没错，可这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永远别小看女人的直觉啊。

何云祎也感觉手有些酸了，轻轻放下笔，从课桌下取出一只水壶，拧开盖子，倒了一点在里面，轻轻啜了口，同时朝苟胜的画稿方向看了一眼。

“噗～”这一下不得了，他直接瞪大眼睛，抑制不住地要把水喷出来，好在及时捂住嘴巴，没搞出大动静。

凉白开流过指缝间，落在青石砖地板上。

何云祎呛了半嗓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红着脸，也不知道是呛的、憋的、还是怒的。

“狗子，你作死啊，这东西是……上课……上课画的吗？”

苟胜也哭丧着脸，满面懦懦，无语哽咽。

何云祎懒得理他了，接着画自己的东西。有些时候呐，人要作死，你拦都拦不住，拦了也是白浪费功夫，还不如叫他自己撞南墙去。

苟胜呆了几秒，善于搞事的脑子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坐在后面的夏橘在细心地勾勒着线条，她也很认真地在画画。只是，这已经展现出来的部分，最多也只能评价为一般。

这是只兔子，机灵地抬着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旁边，情绪却有些不太对劲，拟人化的手里握着一条长船桨。

它的形象走简笔画风格，线条和比例绘制的很平常，说是简笔画，却又有些写实的风格，不伦不类。

——分割线——

腆着肚子走在楼道间，王羯打着饱嗝，心里满是得意。

刚才食堂阿姨那惊诧的目光，还有来自替班吃早饭其他保安队成员的敬佩眼神，叫他相当受用。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吃完一屉大韭菜包子的。

那可不是街边卖两三块钱的小笼包，而是直径快到一米的蒸笼里做出来、个个拳头大小的韭菜鸡蛋馅包子。

不配粥，不配菜，就那么一个个地啃，十分钟之内吃掉十四个。

“饭桶！”

“大肚汉！”

“饿死鬼！”

在王羯同学‘朴素’的认知里，这三个词可是妥妥的赞美啊。龙婶常说，越能吃的人就越能干，自己这饭量，岂不是人上人？

手指捻住牙签，在齿缝间挑挑拣拣，他似乎才从周末两天疯狂沉迷电子游戏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按理说，合同条款里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这家伙现在也是可以去学校外面浪的。只是他却选择了吃完饭以后来巡校，以此消磨时间，原因也很简单——

打游戏把钱花的差不多了。

由此可知，这家伙有多是有多沉迷其中，之前省钱能连续饿上一天一夜，两眼冒绿光，这周末却能为了打游戏把钱的如此狠。

以至于，八百多块的积蓄只剩下几张红票子垫底……

疯狂过后，便是索然无味。

王羯这会儿也无聊，昨晚惊觉钱包巨幅缩水后，便早早地睡下了，现在吃饱喝足，无所事事，倒不如先随处巡查一下，说不定还能发现点乐子。

老规矩，巡楼走起。

跟二楼口的半身像打了个招呼，王羯照常一层层楼螺旋向上走动。

他想先去楼顶俯瞰一番，再次体会一下“会当凌绝顶”。

五楼……六楼……

哼着老一首恶俗小调，王羯却又在楼梯转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还是纤细娇小的身材，快要及腰的长发、高冷的背影——

王羯愣了一下，才想起她的名字。她是和那个自称名为“爱”的红瞳少女长的一模一样，略有些毒舌的女孩儿，景柚。

自己上次见到她，好像也是从厕所出来的，这么巧吗？

景柚应该是没看见刚上来的王羯，步子挪的挺慢，居然有一种拖课的既视感。

王羯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联想起借着上厕所的名义磨磨蹭蹭不肯回教室的小学生，当下一声噗嗤笑出来。

景柚好像是听到了背后的嗤笑声，侧过头来。

王羯这下看清楚了，对方精致漂亮的容颜上，脸色简直惨白如纸张，黯淡无神的凤眼下挂着浓浓的黑眼圈，神色之间不堪忍受的痛苦。

他给吓了一跳，这什么情况？

景柚看见了王羯，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惊慌，嘴里却道：“又是你……你笑什么？”语气还是像初次见面一样刻薄。

她的声音不像王羯记忆里的爱那般幽然沙哑，而是另一种清冽的声线，现在却透出一股根本遮掩不住的虚弱意味。

王羯又前登了几个台阶，终于和她站在同一高度上，倚仗少有能发挥优势的身高，俯视着眼前身高不足一米六、满面病容的少女。

“啧，还嘴臭，你这是病了么？”

他很自然地走到景柚身前，弯下膝盖。

现在两人的视角互相平齐了，可这一种莫名的恼怒感是怎么回事？

景柚的两条弦月微微簇起，眼里尽是厌烦。

本来她第一次见到王羯时，对他留下的印象就很差，这人现在又是一副如此肆无忌惮的作派，叫本来就心情低落的自己更生怒气。

“我病不病管你什么事，请问你可以赶紧离……”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晃了晃，原本就半开的眸子闭上，栽倒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