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王羯轻咳两声,权当没看见这俩少年身幼童心的孩子在玩些什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俩不写作业就别窸窸窣窣地乱动。”
他自觉是个很有公德心的人,每一个字的声音都压低到了只有面前两人能听得清。
“正好我巡堂也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盯着你们。”话一出口,两个学生又是呆了下。
你这家伙,又是蹭水又是蹭空调的,有把这里当成工作的地方么?自来熟也不带这样吧。
王羯瞧周围的学生们要么在午休、要么在写作业、复习,遂也不理会这两个学生了,转身找地方休息。
他的目标自然是一开始就定好了的,就是那个桌面上仅有一本笔记本,孤零零、没有同桌的位置。
四个空位,最有可能是景柚座位的无非就是它了。
这里就是教室的最角落,空调照拂不到这里,暖气也是。图书柜在另一端,饮水机在教室前端,连白炽灯都在中间。
按理说,高中以后教室的位置一般都是固定的了,不像初中小学那样每个星期、或者隔段时间就会更换一次。
也就是说,被安排在这里的,就一直在这里独自坐下去了。
这个座位上,椅子很凌乱地摆在靠桌不远处,看得出主人离开时很匆忙。还有那本黑色人造革封皮的笔记本,也没有按照规矩摆在课桌桌角。
王羯径直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上去,漫不经心地翘起二郎腿。
前面那俩学生悄悄回头看了看,却露出一丝古怪神色,意味不明。
他正好把这怪异神色收入眼底,却一副视若无睹地模样,发挥着演技,像是四处在打量这教室。
果然啊,能进这学校的不是学霸就是公子少爷。自进这教室以来,除了那俩货在开小差外,其他醒着的学生根本没把什么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该干嘛干嘛。
这抽屉里,都有什么?
王羯装作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抽屉里面的东西,都是些课本、练习册、作业本,整整齐齐地堆叠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瓶药液、一只文具盒、一袋尺规。
都是些很常见牌子的文具,除了那支药液没看清楚究竟是什么。
王羯径直探出手,捏住瓶盖,把它取了出来,放在眼下仔细察看。
这支药液用的是类似风油精的小小玻璃瓶做容器,里面是淡蓝色的澄澈液体,药品上贴着一块白色标签,上面只有几个字:“护眼药”。
你写什么就是什么?
王羯呵呵一笑,拧开瓶盖,把玻璃瓶对准鼻孔,往前挪开一小段,用手掌扇了扇。
一股古怪到刺激的味道被反馈进神经,王羯浑身抖了抖。
这股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地狱’里云老头最喜欢喝的纯酒精兑水,原浆就是这股刺鼻的味道!
纯酒精,也就是乙醇,放在眼药水瓶子里干什么?
他合上瓶盖,放回去,有些疑惑。
乙醇的主要用途是消毒,但那是医用乙醇,含量也才百分之七十五左右。云老头兑水喝的原浆用的是纯乙醇,据说和他的超凡力量有关。
王羯年幼时还无意中偷偷喝过一点,差点被呛死过去,从此对装汽油的那种带扶手的瓶子有了心理阴影,对这刺激的味道也是记忆犹新。
这瓶子里装的,绝对是纯乙醇无疑了。
放支乙醇在这里做什么,伤口消毒么?可是,纯乙醇是没有杀菌消毒效果的啊。喝么?一般人都不大可能像云老头那样把酒精兑水喝吧,何况是这岭南地区,再嗜酒的人也不可能拿命来痛饮。
忽然,王羯想起什么事情,有点哑然。
自己可还没确认这座位主人的身份呢。
想着,他又随手从课桌里整齐叠着的习题册上抽出一本。按照惯例,学生们或许会因为懒、疏忽等原因不在教科书扉页写名字,却一定会在练习册上写下大名。
原因简单啊,因为老师抽查课本的笔记是时不时的,上缴练习册检查却是日经,每天都逃不过的。
他捏住封面,轻轻揭开,便看见了扉页上《国学经典 研习册
卷贰
下》十个粗体字下,书有一排小字。
“一年级四班
景柚”。
字体不怎么好看,有点歪歪斜斜,笔画行间疏松、不够紧凑,能看出作者似乎不太擅长使用汉字书写。
但用的是针管圆珠笔,异常的娟秀,很轻易地就察觉到是女孩子所作。
果然,没猜错啊。
王羯见自己的猜测得到验证了,眉头一挑,便又翻了几页。他记得于蕙说过,景柚的身份是旅居南洋的明倭混血儿,似乎这些不太纯熟的字体也从侧面验证了这条消息。
又翻了几页,这本国语系练习册的内容他看了个七七八八,老实说……还是像天书。
但是景柚这丫头似乎对这些文章熟悉的很,回答大多切题精炼,还包涵了自己的一些独到见解,教师评价也多是甲、乃至双甲。批评也有,顶多在后面加两句勉励,叫她多练一下字,早日熟悉汉楷体。
不错啊……
王羯看的津津有味,他数学格物之类的学科一窍不通,对文理倒是粗粗有些涉猎。
很快的,这本练习册前几十页就被翻完了,毕竟开学也才不到两个月,天天布置几页,累计下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
王羯把练习册合上,放回原位,又抽出另外一本。
“这是……《高中数学精讲系列壹:集合与函数概念深解
配套练习册第叁》?!”
他登时就太阳穴直跳,刚才被天书支配的恐惧再一次袭上心头。
“不过,景柚这丫头文理学的很不错啊,或许也是个何云祎那样的全能学霸?不妨再随意翻一翻吧。”
抱着探寻的心态,王羯再次翻开了这本稍微薄一些的练习册扉页。这套练习册的全系列在封面上就标注的清楚,一年级有六册,上学期三册、下学期三册。
“这是?”
前两页还好,勉勉强强地写了些答案和解法,有鼻子有眼的,只是总是丢三落四,这里忘了写解,那里没有作答,给老师红笔圈点批评了n次。
再往后,就比较厉害了……
王羯掂着手指头一个个数,嘴里念念有词:“一道、两道、三道……卧槽,这个,整面都是空白的?”
随着他手指一下下翻动,越往后,这些数学题的情况越是惨不忍睹。
大片大片的空白,就选择题、填空题两种题型胡乱蒙了几道,估算下来错误率也足有百分之六七十,随缘做题无疑了。
简答题、应用题处于全军覆没状态,大部分是只写了个“解:”,后面再跟着个“答:”。
王羯忽然有有一种感同身受、几乎要流泪的冲动:“知音啊,终于找到一个和我一样的算渣了!”
在进“地狱”之前,那段他记忆靠深处的时光里,直隶王家的私塾中,文先生的戒尺总是和一道道加减乘除混合运算捆绑在一起。
又翻了几页,这本练习册有答题痕迹的最后一页上,王羯突兀地看见一只用小小的乌龟,探出脖子在咬一个根号,圆溜溜的眼睛,萌态万分。
“这……”
突如其来的少女心比之前任何一次惊悚都震撼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