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于蕙忙活很一会儿，先是拿景柚的学生证确定了班级，又翻了半天花名册，才用座机联系到景柚的班主任，把情况讲清楚。

“什么，情况这么严重吗？”电话那边是一道浑厚的男声，言语间满是惊讶的意思。“我早上班会课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追问景同学半天，她告诉我只是身体出了点小毛病，我也就没重的方面去想……”

略微迟疑了一下，他又压低了声音，道：“那孩子平常也孤僻的很，平常在班上不怎么和同学来往，学习成绩倒是还不错，只是她的父母，似乎——”

“似乎什么？”于蕙问道。

“交学费的时候是她一个人、开学也是一个人，从来没见过她的亲戚或者直系亲属来学校。资料上面说她是海外侨人子女，从暹罗回国的，但是无从考证……”

于蕙默默听着，侧过脸看了一眼王羯。

她知道，这废柴样的死直男肯定也把话筒里的声音听了去。

“海外……侨女？”王羯面无表情，却暗自记下这条消息。

于蕙放下座机，从抽屉里取出一沓已经切好的白色纸条，抽出一张，趴在办公桌上鼓捣了一会儿。

“喏，请假条我写好了，你待会帮我把这孩子抱到救护车上就行啦。”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忽然有些古怪。

这家伙，也只是差不多的岁数吧？

王羯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很自然地点点头。他扶在景柚腿下的手探出两根指头，夹住请假条。

“她的情况很严重，你尽量轻一点，别那么粗鲁呀。”于蕙又拨通了一个电话，这次就语气很急切了，是在联系救护车。

报了地址、简单陈述了病情，电话对面也没多耽搁，登记完毕直接安排起车辆，挂掉电话。

于蕙吁出一口气，从书柜边取出一支遮阳伞，道：“走吧，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我们先把她送去校门口等车。”

王羯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医务室的大门。

……

现在是九点四十多分，太阳比前两天周末的同一段时间要晒不少，出于女孩的身体考虑，于蕙还是带上了自己那把浅蓝色的遮阳伞。

离第二节课下课还有段时间，两人这一路上只碰到了些巡逻的保安、维护绿化的园丁，倒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

王羯在自己肩头擦了把汗，怀里抱着景柚这娇小、却仍有八九十斤的身体，走了两三里路，着实是有些吃力。

见鬼了，这学校咋这么大！

旁边的于蕙还好，只是翘挺的鼻尖微微冒了些汗珠，应该是遮阳伞的功劳。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直径八九十公分的小遮阳伞只是堪堪遮住了于蕙自己、王羯怀里的景柚。

至于王羯本人，则有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黑色衬衫被毒辣的阳光直射，向四周发散出一阵阵热浪。

“车还没到么？”他舔着嘴角边发咸的汗水，眼睛眯起，像只烈日下渴饮的乌鸦。

“快了，最近的私立医院出发的，应该还有一两分钟就能……”

话音未落，学校大门前的马路末端已经有一辆滴滴响着的白色面包车驶入了，警笛一高一低地反复奏响，相当尖锐。

“这就到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王羯咂咂嘴，心里有些感叹，果然还是人命关天呐。

“这可是和学校签订协议的护运公司呢，不是公家医院的救护车，你看那喷漆。”

于蕙笑着说道，指了指那救护车正前方的喷漆，果然是一家私人承包商的车辆。

王羯当下里有些无语，身边的红发大姐姐却又说道：

“要是叫的公家车，最起码要等两三个小时呢。去年一群学生打篮球，一个男孩子半途急性阑尾炎发作，我这里处理不了，没有备药，叫的公家救护车过来，你猜怎么了？”

王羯又抹了把汗，本来因为天气不大想说话，却因为搭话的是个漂亮大姐姐，也随意接了句，配合道：“怎么了？”

“那救护车足足三个多小时才到，可怜那男生啊……硬是想疼晕都疼不了。”

私家救护车开到学校门口，停下来了，王羯迎上去，像是恨不得立即把烫手山芋甩给对方。

车后面打开，跳下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员，径直向王羯走来。

王羯回过头，带着解脱似的笑容，朝于蕙问道：“那救护车怎么来迟了呢？”

于蕙脸色阴沉了一下，道：“他们说是临时开会……你见过谁家护工开会的？就算是开会，你又见过谁家护工一身烟味的去开会呢？”

王羯无语，把怀里的夏橘递给护工，转身走向于蕙。

……

救护车抑扬顿挫叫着地开走了，两人保持惯性似的走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公家的医疗制度真的有那么烂吗？几个护工司机磨洋工，草菅人命，你们连打投诉电话的渠道都没有？”

“当然有啊。”于蕙双手搭在背后，伞收起来，横握着。她本身倒是不太在乎毒辣的阳光，这遮阳伞也只是可有可无而已。

“可是我也只是个医务老师，打过去有什么用？校领导麻烦自己的应酬，身居高位者懒得为小小一个学生出头……”

王羯皱皱眉头，道：“你试过？我记得，你应该是认识那个戴先生的吧，他也不能帮忙？”

于蕙顺了顺耳后的发丝，双目直视前方，眼睑微垂，妩媚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俏的情绪，却没有回答王羯。

“叮——哒——叮——哒~~嘀嗒——叮——当~~”

下课铃响起，时间到了。

从两人的角度望去，眼前教学楼边瞬间站起无数幢幢人影，有一种兽栏里撒欢出栏的养殖兽的既视感。

与此同时，于蕙的口袋里忽然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她从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部通讯器，皱着眉头按下开关。

“您好，请问您是之前呼叫紧急救护服务的【鸣岐书院医务处】吗，这里是【佳行医务护送公司】下辖02号紧急救护车，我们目前已经抵达贵校西门岗……”

看着显示器上一个个跳出来的数字，于蕙的眉头蹙了起来。

王羯跟在她身边，见她眉头簇起，也好奇地凑上去望了一眼。

这不看倒是不要紧，一看之下，他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咦，”

“你这消息挺有意思啊，刚才那小娘皮不是咱们已经送走了吗，那人还是亲手从我手上把她抱走的……”

说着说着，王羯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抱走？

于蕙脸色相当难看地扭过脸，轻生道：“那群人，不是护工。最基本的条例也会要求使用病床安置病人，哪有直接用手抱上车这种做法的？”

“不是护工，那是什么人？”

王羯疑惑道。

于蕙咬咬银牙，心里恼怒，说道：“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吧。”

转过头，她又看向王羯，之前温和的语气一转，带着命令似的口吻道：“你先去校门口看看，我这就去找领导汇报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