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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佳人 第四十五章 病发癫狂

王亦阙的急症虽已缓解,身体情况却依旧起起伏伏,时好时坏,听说一连几天都未曾出门。温龄休息了三日,便去西院给他看诊,正到了门口,却被玉漏拦了下来。

“万姑娘,这几日门主心情不佳,任何人都不见,请姑娘暂且不要来西院了。”

心情不佳?温龄第一次听别人用这种烂借口,她疑惑道:“如何心情不佳?再不佳也不能不顾身体……”

“过几日是中元节,门主思及亡人,心中悲痛,唯恐迁怒他人,故而避不见客。”玉漏早有准备,自若地答道。

亡人……或许是他丧身鹿血地的上百同门,或许是他的至交李觅,又或许有更多她不知道的……温龄立刻沉默,面色沉重。

“那,那这几日他可好些了?”她又问了一句。

玉漏心中几番犹豫,最终笑道:“门主已经大好了,姑娘请放心。”

温龄遂不再坚持,点了点头离开了西院。

玉漏见温龄离开,又回到王亦阙的屋子,拉开推门,行了礼道:“门主,我已将万姑娘打发了,她这几日都不会再来。”

王亦阙佝偻着身子在床榻上,面色憔悴苍白似鬼。他压抑着脑中翻江倒海的疼痛,对玉漏道:“这几日也不要让燕绝过来,他心软,会将我的近况泄露出去。”

玉漏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怒意,道:“这几天柳大夫也病着,您又不愿见万姑娘,讳疾忌医,这也不是办法。”

“不碍事,再撑三天,待到病发之后……唔。”王亦阙未说完话,一阵尖削激锐的刮骨之痛从脑中阵阵传来。

玉漏看他痛苦无能为力,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这一拖,就一连拖到了中元节那一日。这一日天气极好,泼靛的苍穹,风来风往,云卷云舒。

王亦阙精神比往日好一些,坐着轮椅在外廊上剪了一天冥纸。玉漏推开门望了一会,知道他心中正萦绕着无尽的悲伤与思念,并未去打扰他,关上门静候在门口。

即将入夜时,她给王亦阙端了一个铜盆进去,将冥纸投进去焚烧。

火光映照在王亦阙脸上,却未见一丝一毫的暖色,他眸色幽幽看着玉漏,道:“玉漏,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父母?”

玉漏笑了笑,道:“不太记得了。以前我总是拼命回想,心想一定不能忘了他们,哪怕做了鬼也不能放过他们。可一想起他们,又会联想到那些人贩子的嘴脸,回忆起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她说到这里,幽咽了一声。

“后来您救了我,教了我许多道理。我就想,老天爷其实待我不薄,我已算是那些孩子中幸运的了。想想这日子喜是过,苦也是过,又何必总为难自己?”玉漏眼眶微红,面上却温婉含笑。

王亦阙看着她,欣慰的笑了笑。

冥钱烧尽,玉漏又端着铜盆出了门,刚出了门忽然四下里狂风乍起,天上乌云遮月。不多一会,横斜的骤雨乘着怒风而来。

待她回来时,见王亦阙还静坐在外廊上,瓢泼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他却纹丝不动。

“门主?”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王亦阙却没有丝毫反应。

玉漏心中一慌,屏着气走过去。却见王亦阙闭着眼,身上已经湿透了,垂下的衣袖簌簌地滴落着水。

“门主你怎么了!”玉漏急忙把他推进屋中,摸了摸他的手臂和脸颊,发现他的身子已僵冷了。

她立刻掐了他的脉搏一探,心中松了一口气,接着迅速转身,脚下踉跄奔走而去。

斜风暴雨中,东院里温龄正在给家里人焚烧冥纸,正暗伤垂泪时,忽见门口冲进来一个人影,温龄与青裘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玉漏。

“万姑娘,万姑娘……”她站立不稳,腿下一软,靠在门边上,急喘吁吁。

夜黑风雨重,玉漏顾不上罗伞与灯笼,在路上狂奔疾走,中间失足摔倒了数次,高肿的脚踝传来阵阵剧痛。

温龄起身走到她身边,见她衣裳都是黄泥碎屑,又摸了摸她身上,急切问道:“玉漏姐姐,你跌到了哪里?何事这么着急?”

玉漏全身已湿透了,头发凝成一团,束束滴落着水,进到屋里只是片刻,地上立刻淌了一滩泥水。

“门主,门主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看看他……”玉漏拧着眉,脸上表情十分痛苦。

“青裘,照顾好玉漏姐姐!”温龄脸色一变,撂下一句话,回身提了药箱便冲进黑夜的雨中。

温龄在雨夜中以轻功疾速奔走,待到了西院时,身上湿漉漉的滴着水。她急喘吁吁,一把推开王亦阙的房门。

进了屋中,便见到一片狼藉,瓷质的茶壶水杯,香几上的香炉炉灰摔了一地,地上到处是锋利的碎屑瓷片。

王亦阙已从昏迷中醒来,坐在轮椅上正背对着她。温龄走近了看,他正用力地捂着头,不住的低吟哀嚎,脸上青筋根根突起,表情狰狞扭曲。

“门主?”温龄轻声呼唤。

王亦阙立刻回头看过来,他一见人就发狂,怒红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她,发出嘶哑痛苦的声音。

“出去!”

“我不!”温龄眼眶红了,“你早知要犯病,故意避我不见是不是?”

王亦阙头疼欲裂,双腿如同沁在寒冰中。他不可遏制的甩了甩袖子,怒吼了一声:“你给我滚出去!”

温龄这才看见他另一只手里握着一块锋利的瓷片,她瞪大了眼,呼吸都凝窒了。

王亦阙再难压抑,刃口对准了自己胸口,下了狠手捅进去,温龄心头一颤,猛劲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王亦阙!住手!”温龄心中焦急,眼中逼出了泪水。

王亦阙平日里体弱无力,此时发起狂来却一身蛮劲。猛地将温龄的手一甩,竟然把她向后推倒在地。

温龄重心不稳,向后一倒,立刻伸手撑在地上,掌心被瓷片的碎屑扎破,血珠从创口涌出来,与她衣裳上流下的雨水交融在一起,血水一下子黏湿了地面。

“丝——”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尚未喘过气,王亦阙又举起手中的瓷块,朝着他的腿扎下去。

“不要!”温龄快速起身,伸出手臂护住了他的双腿。

王亦阙动作顿了顿,捂住脑袋痛苦的深吟。

温龄发髻散乱,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溢出泪水,哭道:“你要见血,就对我下手吧!不要伤害自己!”

她掌心被地上瓷块的利屑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王亦阙月白的衣裳。斑斑点点的血痕,看过去触目惊心。

刺目鲜红的血液还在涌流而出,王亦阙凝视着温龄的掌心,手中的瓷片倏然落地。

他忽然脱了力,直直栽倒在温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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