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说到九田,她此时正在浴桶里洗澡,这几天累的都没怎么合眼,于是趴在桶边闭着眼休息一会。
热水的蒸汽在上方一晃,九田手中一把水飞出去,立刻睁开眼。潋故就覆在前方柱子上,他没有想到九田的反应如此快,见水珠带着内力破空而来,立刻闪身一躲。
再回过眼,九田已经穿好了亵衣,长发直直披在身后,一把剑指着他的方向,目光中带着锐利的杀气。
潋故随即恢复真身状态,嘴角带着笑朝她走了两步,他剑眉朗目,虽然没有羲和的温文尔雅,却带着一身的爽朗气息,在这略微阴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耀眼。
九田的目光坚定,并不因为这种异样的感觉有任何动摇,“登徒子!你命休矣!”说着剑气就升腾而起。
潋故见她要使剑刺向自己,于是身体一隐,消失在屋子里。九田却像看得见一样,随手扯下外衣往身上一套就翻身出窗,脚尖一点上了屋顶,在空中划出几道剑光之后,又落在地上不断的挥舞着剑招。
程耀风和苏东信听见了声音也一同跑出来。
“九田姐姐你这是干嘛呢,这么杀气腾腾的谁惹着你了啊……”苏东信手上还拿着书,程耀风在一旁沉默的研究着九田的剑招。
九田每一道剑招的方向都不一样,长发在空中甩动,最后停在空地上,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恼羞成怒。
程耀风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了,怎么多了一个人?
潋故双指夹住九田的剑,顺着剑身滑到了九田的身边,另一只手拉住了九田的衣带,“你衣带没系好。”他在她耳边耳语道。
九田剑一偏,划伤了潋故的手指,顺手系好了腰带。潋故退开两步,看她虽然目光依然带着杀气,但是脸上却是一片红,于是哈哈一笑。
随即问道:“你看的见我?”
九田收剑不理会他,回头朝屋子走去。那人也不着急,身体一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当天夜里,温龄回到房中,倒是也没有看出九田的异样,早几天太过疲累就睡下了。倒是九田一直躺在床上,闭着眼假寐。
要问她现在是什么感觉,她此时还是有些羞恼,毕竟当时在洗澡,自己虽然发现的早,却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看到了自己多少。
再来就是她为什么始终能看得见他,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在她眼中,他隐身之后就好像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气团,虽然看不见,但是感受得到,而且他是静止的,会阻断空气,要真说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感觉。
想着想着就有了些困意,翻身准备换个姿势,忽然觉得面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于是赶紧睁开眼。
潋故此时漂浮在空中,近距离观察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几乎与她脸贴着脸,没想到她忽然睁开眼,自己也是一阵惊吓。
九田这下倒是冷静了。“这位公子,请问你到底要怎么样?”说着就要起身。
为了避免更多触碰,潋故只好也跟着起身,示意她跟着他出去外面再说。
“在下今日冒昧了,没有想到姑娘正在……”潋故摸摸鼻子,想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能看得到我。”
你这形象还有什么好挽回的……九田好笑的拢了拢衣裳,“难不成你是鬼吗,我当然看得见。”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潋故忽然认真的看着她,“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九田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是,准确来说,我不是看得见你,而是感觉得到。”
潋故听言眼前一黯,手上聚起透明的气团,准备取她性命。
他师父说过,他们这一门,每个人在进此门之前,都受血光洗礼过,是披着活体的皮修行的。这些活人的直系后裔中,有一个可以看破他们的隐身术,如果遇到这个人,要么不要有交集,要么就立即除掉。
门中大部分人所用之皮,都是动物或者将死之人的皮,因为他们师门戒律中有一条,凡我所用之皮,必然正义所得。如果是强行杀了人将皮剥下,那么将来修行时就会内脏溃烂而死。
当然,潋故是不同的。这不同,容日后再说。
九田看着潋故的眼睛一黯,垂下眼就瞥见他手中一股气团正在聚集,心里一番计较,朝着他身后无意一瞥,好奇的道:“良辰,这么晚了你出来干嘛?”
潋故听她这么说眼神望后一瞥,身后风吹大树,哪有什么人,再回过头,九田已经翻窗进屋了。
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茫然,刚刚那一刹那,他分明可以一招毙命,他出手的速度还没有人能逃得过,究竟是为什么自己要收手放过她?
只是他想不到,这成了他唯一一次杀她的机会。
九田回到屋子里,呼吸有些不稳,心跳久久不能平息,双手都有些发抖。她倒不是怕死,只是怕死得不明不白,他手下的那股隐藏的深厚内力,那种压迫感,她以后都不想再次经历。以后见着这个男人,就当看不见吧。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温龄起的比较晚,刚刚用过早饭,羲和早朝回来就拉着她去了书房。温龄看着羲和平静中的阴暗,也不发一语,跟着他进了书房。
羲和进书房之后,也不知碰了哪里的几个机关,屋子下的地板忽然打开,显露出有阶梯的暗道来。
“来,跟我去见一个人。”羲和朝温龄伸出手,温龄心里一沉,看来是出事了。
两人在暗道里走了一会,暗道里虽然有烛光却还是阴暗,继续往前走,前方有一个暗室,进去之后,温龄看到了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古董字画,也没有停留太久,因为羲和已经打开了另一扇门,进入了另一间暗室。
容成坐在桌前喝着茶,一旁垂首站着一个小孩子。
羲和和温龄走进去之后,他立马又退后几步,背对着他们站立着。
“你别奇怪,这孩子是聋哑人,为了防止我们谈话的内容泄露,他这样比较好。”容成解释了一下。
温龄和羲和落座之后,羲和开口道:“皇上今天早上下了旨意,三个月之后攻打僚国。”
温龄一惊,立即抬头看着他们两个。
僚国?这几年,南国一直在没落,逐渐被掏空,随着陶人地位的日益低落,民怨积蓄已久,皇上早年时尚且励精图治,如今已经日渐被安逸蒙蔽了双眼。僚国的实力并不弱,只是西北是荒芜大漠,西南是崇山峻岭,资源和兵源都有限,一直在休养生息。虽说这几年两国大体上是相安无事,但是南国如今的状态,实在是不能再征兵打仗了。
“皇上还说了,此次派兵,四成陶人六成平民。”容成学着羲和的口吻,语气里有些好笑的意味。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温龄皱起眉头,“先不说早前的雪灾,北部民不聊生,现在还没缓和过来,又要派兵出征。南国与僚国历来的战争都是势均力敌,两败俱伤。如今竟然选在这个关口又要打仗。”
羲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早上皇上说到打仗的时候,眼中都闪着光,看起来势在必得的样子。更奇怪的是,大臣们竟然赞成多过反对。”
容成又道:“往年打仗都是六成陶人,四成平民,现在倒换过来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深思啊,真是佩服万宗的手段。”
温龄听罢也陷入了沉思,道:“难道是万宗的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推动了这件事,使得皇上有了必胜的把握。”说完,转头看着羲和。
很明显,温龄说的这个话题指向了万宗最近的动作,杨颜身体里的那个东西。
羲和看着容成,眸中星星点点倒映着对面的烛光,“看来,要去探一探万宗的老底了。”
容成颔首表示同意。
三人起身,温龄和羲和对着容成行礼,容成从暗道离开了。两人又默契的坐下来,羲和知道温龄有话要说。
“你和太子有什么打算。”温龄问。
“要改变皇上的做法是不可能的,陶人要翻身,必然要让容成坐上皇位。不会太久了……”羲和道。
“不会太久,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温龄睁大眼,跟着羲和走出暗室。
等回到书房之后,温龄也回过味来了,容帝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单一个万宗就难以应付了,加上容帝的爪牙那也是不容小觑的。此时,温龄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于是问:“三公子景庄如今在哪里?”
羲和似乎料到她会问,笑着道:“他在酒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