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西台玉府上,飞谷转醒,见身边没了温龄的影子,着急的起身,急得满屋子团团转。
“哎小公子,你在找什么呢?”云湛捧着一碗新泥走进来。
飞谷立刻抓住她的手臂问:“你见到我阿姊了么?”
“你阿姊?”云湛作懵懂无知状,而后又笑道,“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一位穿着青衣的姑娘?”
“对对对!”飞谷点头。
“哦她早晨已走了。临走前还嘱咐我们,要把你托养在这里。”云湛狡黠的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飞谷不可置信,似乎有些失控:“不会的,我阿姊不会抛下我!你骗我,肯定是你骗了我!你们这些山外人,一个比一个坏,杀了我爹娘,还放火烧了我们家……”
云湛见他不对劲,扬声喊了一声:“玉玉,你快来!”
西台玉正在隔壁用早饭,听到云湛的声音,身形一闪来到门口,手中还持着筷子,焦急的小跑进来道:“怎么了怎么了?”
“他一醒来就要找他的阿姊,急得好似发疯一样!”云湛看着飞谷,十分不开心。
西台玉撇撇嘴,他当是有天大的事,云湛一喊,他好容易从碗中夹起来的丸子都掉了。
他看着飞谷,思索片刻道:“你阿姊没有抛下你,只因她的伤很严重,所以我请人带她去看诊了。她将你留在我这里,只是希望你能学些本领。”
飞谷听了话冷静了几分,却依旧不开心,坐在凳子上兀自嘟着嘴。
他这模样倒与云湛生气时如出一辙,西台玉轻笑一声道:“你放心,她离得也不远,待她好了,随时可来看你……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学些本领,保护你阿姊?”
飞谷抬头看他一眼道:“我也看不出你有什么本事……飞谷不想学,飞谷只想要阿姊。”
“你这小子真没出息!不知多少人想做我西台玉的门生!我的确也没有多大本事,不过足以对付庞都那厮,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先去把饭吃了。”西台玉说完话,拖着云湛离开了房间。
王家府上,燕绝拉着朱纨一齐走进王亦阙屋中,呈给王亦阙一份文书。
“昨日门主与尉迟胥缔结的契约,我已整理好了,现呈给您批示。”燕绝将那叠文书放置在王亦阙案前。
朱纨在他身后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一大早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燕绝你这么矜矜业业,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立个敬业牌坊?”
燕绝微微蹙拢眉头,肃目思索了片刻,道:“那倒不必,我也只是想早点见到你。”
哦哟兄台你认真的么!你这情智,我忧心有朝一日你被人打死啊!朱纨瞥了一眼呆若木头的燕绝,仰天无声长啸。
王亦阙笑看两人,微微摇头,打开文书看了一会。他忽而抬头,蹙眉严肃地问朱纨:“朱纨,昨日与尉迟胥的商谈,你有何看法?
朱纨摸了摸鼻子,笑道:“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中,朱纨没有看法。”
“十年来,王门渐渐垄断东琅南境的战事所需,现军中兵甲器具,有七成均是我王家供应。昨日我与尉迟胥约定,自今冬起为西粦军供应军需。这其中意味,你应当清楚。”王亦阙提袖,将文书轻放在桌案上。
“门主放心,我与父兄已聚谈过了。我族定会全力以赴,剿清异族,两年以内统领叶林一脉,绝不会拖了门主的后腿。”朱纨飒然挺立,对王亦阙行了一礼。
朱纨聪慧超群,有她联络两方,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王亦阙微微一笑,几分欣慰。
此时门口有人俯身行礼,禀告道:“门主,柳大夫派人来传话,说是东院的姑娘温病已退,现人已清醒。请您过去见一见。”
燕绝悄悄打量王亦阙,只见他神色散漫悠然,面上笑意宛若山间扑人眉发的徐徐清风。但燕绝知道,那非是清风实为飞沙,直扑而来,非刮擦得人血肉模糊不可。
朱纨搓了搓满臂的鸡皮疙瘩,低声问燕绝道:“门主这阎王笑实在可怕,又是哪尊神佛得罪他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燕绝松了松右臂,匆匆回了她一句,便赶去为王亦阙将轮椅推来。
朱纨恹恹欲睡,实在疲乏困倦,可又耐不住蠢动的好奇心,遂跟着两人一起去了东院。
东院卧房里,柳大夫正在低头写方子。温龄人虽醒了,心中却郁郁压抑,身体乏力虚弱,目光几分涣散,人正躺在床上直直盯着屋上的紫檀飞罩。
那飞罩上透雕着精细的藤纹,中央依偎着两只飞鹤,其中一只仰望着天穹,展翅欲飞。
如此这般贵而不显,华而不扬。
旁边照顾她的丫头名唤青裘,着芽色绿裙裳,秀致细心,谈吐时轻声细语,婉转动听。温龄与她交谈了一会,大致清楚了所处的环境。
松州城王家。
她虽不知王家名声,但打量了周遭人物。足可见此处应是个敛贵藏锋的大方之家,家中主人应是个礼数周至之人。她也只能这样随意猜测几分,聊以慰藉此时焦急的情绪。
她自然最是着急飞谷,方才已问过柳大夫飞谷的去向,柳大夫欲言又止,只说等家中主人来了再与她解释。别无他法,她也只好耐心等候。
正当她昏沉欲睡之时,青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对她道:“姑娘,门主来了。”
须臾之间,温龄睁开眼,微微侧头,终于见到了这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家宅主人。只仅仅一眼,她心中便发出赞美的喟叹,几乎找不到词句用以描摹这位清秀俊美的家主。
王亦阙正坐在木轮椅上,拢着月白的阔袖,神情自若悠闲。他虽不良于行,却拥有不可多得的漂亮脸容,肌肤细腻白皙,在微蒙日光下清透澄莹,宛如一尊温润白玉。
可当温龄再细细打量,却觉出些微的异样。
“姑娘可好些了?”王亦阙凝视着眼前这位姑娘,好似平淡无奇的笑了笑,宛如林林桃蹊蹁旋的落蕊,孤高山巅的第一落新雪。
那样的和雅温柔,眉目间又难掩清绝疏离。
只见那床上的姑娘眉眼温柔,神色隐痛,似有难言苦楚。青裘扶她坐起身,她微微向王亦阙行了礼,声音微哑答道:“万龄已大好了,多谢王门主悉心照料。只是我尚有一事,急需向您叩问。”
温龄自称万龄,因顾忌着庞都与董旭,也因东琅正缉捕温家,唯恐累及他人。
王亦阙通透,自然知晓她的用意,笑道:“姑娘请问。”
“门主将我买回家时,可见过我身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名唤飞谷,是我的幼弟。”温龄方才听了青裘的描述,以为自己是被王亦阙从他处买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