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的一天一夜,火势自温家蔓延,烧遍了整座山,滔滔火舌更有延续之势。第二日倒是阴云密布,终于在晌午才迟迟下了一场暴雨,浇熄了这肆虐的山火。
庞都再也不愿在这山中多待,遂催着董旭引路出山,董旭似有不满,也无他法,只得拿出那张西台玉给的地图。
温龄与飞谷,馥玉依次被绑在同一根绳上,手不得伸展,穿过山丛荆棘时,只得任凭刮刺割擦。温龄前几日喝下毒酒,尚未痊愈,又受了大刺激,如同行尸走肉般被董旭拖着走。
当董旭拿出图纸时,温龄如同槁木的心剧烈的颤抖,眼中满是震惊。她猛地跑上前去,撞了撞董旭,想要抢过图纸看个明白。
这地图是何等重要之物,董旭哪能让她抢了去,推搡她几下无果,遂拔出剑痛割了她的手臂,顿时鲜血横流,皮开肉绽。
温龄吃痛难忍,跪倒在地上。
“这地图……你们是,从何处得来?”温龄仰起头瞪着董旭。
董旭睨视着她道:“咱们庞将军自有贵人相助,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是天要亡你温家,可不是我们要亡!”
贵人?好一个贵人!
温龄咧开嘴笑起来,笑声沙哑,眼泪霎时滴落,低声喃喃道:“贵人?呵呵呵……尉迟胥……”
这山间地图非常人能绘制,温龄几乎认定董旭手里的图纸,就是她赠予尉迟胥的那一份。
她以为她温家灭绝乃飞来横祸,意外之灾,没成想竟是遭人背叛,人为设局,且……那地图是她罔顾父亲的训诫警告,偷摸塞给尉迟胥的。
此刻她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才明白他为何用那般激烈手段保护他们温家。
温来怡!温家能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
温龄匍匐在地,痛哭失声,满目的泪水落在龙背大地,哭泣声人听来肝肠寸断。她以拳击胸,恨不能将那颗悔心给挖出。
晌午下了一场暴雨,董旭拉着他们找了一个遮蔽处勉强藏身。温龄和飞谷将馥玉围在最里头,以免她被雨水打湿。
馥玉不曾换隔水瓷,若是水湿,必亡无疑。唯可惜,纵使两人百般护佑,馥玉的鞋袜还是湿透,趾间尖锐疼痛,可她不愿再拖累温龄与飞谷,遂兀自强忍下来。
当日即将入夜时,庞都一众人才从山中走出,在外山地界稍事歇息,准备第二日再继续赶路。
也就在这夜里,一土客栈的杜良才清醒过来。
陆羽阴着一张脸坐在屋子的桌旁,杜良神思回巢,头疼欲裂,终于睁眼。他环顾四周,看见了陆羽,立刻起身,疑惑道:
“我怎么睡着了?”
陆羽坐在桌旁,端着茶杯,斜睨他一眼,不答话。
杜良又看了看天色已黑,这才发觉事情大了,急忙忙从床上翻下,三两步跑到陆羽身边,面色焦急慌张,推搡着陆羽道:“我他娘我那日喝了酒……我睡了多久?老陆你说话啊!老陆!”
“不多不少,整好两日。”陆羽口吻寡淡,似乎事不关己。
杜良愣了愣,怒道:“你他娘还坐在这喝茶,怎么不先领兵去山中!还在这等着我作甚!”
陆羽猛地一拍桌子,大吼道:“你以为我不想?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这他娘的是东琅国!你一人在这待着找死啊!我能放心的下?!倒是你,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我说过多少次了!次次不长记性,这次违反军令,要是温家出了什么事,我看你被君主剐了也不为过!”
“哎老陆你先别跟我急嘛……你想啊,那庞都是什么人才,他娘的肯定找不到温家去的!”杜良自知理亏,便说起了好话。
见陆羽铁着脸不说话,杜良哭嚎两声:“老陆,你倒是想想法子啊!就这么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陆羽沉声道:“时间已过去了三日,按照与君主的约定,明日我们应当带着温家的消息返回潼嘉关。可是你我连山都未曾进过,哪来的消息……”
“这好办啊,问问这店里的吴掌柜嘛,她消息灵通得很,这个地方吧,看起来偏僻得很,却是这百里之内唯一的客栈,哪有她不知道的事?”杜良赔着笑脸。
陆羽冷冷看了他一眼,杜良立刻收起表情,肃目而立。
两人遂下了楼,见到了吴娘。
吴娘正忙着算账,见二人下楼走来,立即抬手整了整发髻,对着杜良娇笑道:“哎哟客官您可是醒了!我就说了吧,那小厮的酒可喝不得……”
陆羽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悄声对吴娘道:“问你个事,答得好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自古做生意,没有人会与钱两过不去。
吴娘伸手捏住银子,媚笑道:“有什么事,客官只管问就好。”
“近日东琅国的庞都将军可从山中出来了?他可抓了什么人没有?”陆羽问。
吴娘揣摩片刻,道:“前个月,我只听说庞将军进龙背山去抓一个什么敌贼,这几日倒是已出来了,却也没见他抓着什么敌贼。听人说呀,他现在可气恼得很!”
吴娘又打量陆羽杜良片刻,心中百转千回。
你们说我答得好便有钱银,可没说定要我说实话。再说了,这个答案,恐怕才是你们要的“答得好”。若是知道了实情,也不知道你二人能否承受得起。
陆羽与身后的杜良似松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屋中。
“此事就到此为止,回头见了君主,就说我二人进了山中,没有去叨扰温家,在山中转了一圈,没看见庞都的人就回来了。”陆羽只得无奈道。
杜良谄媚地笑道:“多谢你啊老陆。”
“你醉酒,我监督不到位也有过。温家既没事,这也就罢了,你啊你,可不能再有下次了!”陆羽瞪了一眼杜良。
“我杜良对天发誓,下次执令再不喝酒,有违此誓,天打雷劈,身首异处!”杜良点头立誓。
陆羽看着他,心中万千复杂。他倒不是担心受罚,不守军令,其罪当诛。只是……杜良于他有恩,他不能不报。
当年庞都领兵攻破西粦玉州城门,杜良冒死冲入死地将他胞弟救出。这份恩情,他始终记在心上,誓不敢忘。
第二日早晨,两人带着兵从一土客栈出来,折返回了潼嘉关。吴娘出来远送他二人,垂目而立,悄声交代身边的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