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在灯市口的茶棚等候了不久,西台玉这才跟云湛悠闲漫然地走来。
“哎哟,这是谁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珩之也来了?”西台玉打量着王亦阙,摇着骨扇,笑得十分灿然。
王亦阙微微一笑道:“怎么,玉兄能来,我就不能来?”
“这说的哪里话,自然是能来,能来的……就是不知道珩之来这灯市,是来看灯,还是来看人的?”西台玉含笑的目光流连在温龄与王亦阙二人之间,又是意有所指。
“人灯相映,都好看。”王亦阙回答了西台玉,瞥了身旁的温龄一眼。
飞谷悄悄挪到云湛身边,知道自己惹了祸,怯生生地看着西台玉。
“想跑?”西台玉收了扇子将他抓过来,臂弯紧紧卡住他的脖子,道:“臭小子,我听说你又惹事了!到处乱跑,真叫你的姐姐们好找了!”
云湛笑眯眯对着温龄道:“夜深了,我们与飞谷就先回去,万姑娘回见了。”
西台玉遂牵着云湛上了马车,飞谷又恋恋不舍地拉着温龄。
“今夜是飞谷不好,日后再也不叫阿姊担心了……”他面有愧疚。
温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道:“日后若要独自行动,都要与我们知会一声。今夜的事你不要记挂在心上,跟玉先生回去吧。”
飞谷略略点头,转身上了马车。温龄目送他们走远了,才跟着王亦阙进了车中。
这头飞谷进了车中坐定,偷偷瞥了西台玉好几眼,心中十分犹豫,迟迟不肯开口。
云湛正靠在西台玉肩上闭眼休息,西台玉见飞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开口催促他,“怎么了?有事就说,吞吞吐吐的跟个姑娘家似的。”
飞谷又支吾了片刻,才对西台玉道:“飞谷想挣些银钱,不知道玉先生可有什么法子?”
“你要钱干什么?”西台玉好奇地问他。
“我想给结香赎身。”飞谷小声道。
这时云湛忽然睁开了眼,抬起头,用吃人似地眼神瞪着飞谷道:“结香?结香是谁?”
“就是方才在夜市认识的一个仙女……”飞谷为难地嘟囔着,又对西台玉撒起娇,“玉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好法子?”
西台玉安抚地拍了拍云湛的脑袋,云湛立刻又靠回他肩上,双眼圆睁盯着飞谷,一副生气的模样。西台玉一时来了兴致,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姑娘了?”
“喜欢?”飞谷不明白这个词对于人的意义,看着西台玉道,“我只是想她过得好,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他这目光坦荡,西台玉即使再有旖旎的臆想,也不好意思问出口。毕竟玷污了孩子单纯的心智,也是一种罪过,恐怕也是要折寿的。
“家中不是总有人递帖子么,那些都是来求助的。倘若你能为他们谋事,就能得到相应的报酬。这应付帖子的事,从今往后就交给你了。”西台玉笑道。
飞谷很是欣喜,谢过了西台玉。
其实西台玉正巴不得有人给他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问帖,以免打扰了他跟云湛和谐美好的生活。
那边马车中倒是热闹,温龄这边就寂静无声,仿佛气息都停滞了。
回程路上,她偷偷打量王亦阙好几回。王亦阙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闭着眼假寐,再不肯有其他动作。
这人真是奇怪得很,忽冷忽热的。方才玉漏与西台玉的暗示,她也听得明白。听着王亦阙像是特地出来找她的,此刻却又面色冷淡地坐着,不肯与她多说一句话,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委实叫人不解。
夜里道边的家宅门口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车帘外的浮光掠过王亦阙脸上,他安静地闭着眼,神情虽寡淡,可却有几分脱俗的孤高疏离,看着颇有一股谪仙的清越味道。
长得的确是好看,暂且不跟你计较。温龄低下头,嘴边偷偷扬起一抹笑容。
回到了家中,玉漏将王亦阙送回屋中,在路上碰到了沈蝉。
“沈管家好。”玉漏行了礼。
“珩之,今夜乞巧节,药房的岚因姑娘本意找你共饮。可见你不在,便在你院中水榭上喝了个大醉,我方才才叫人把她送回屋中去了。往年都不见你出门,怎么今年倒有兴致去逛那浮华喧闹的灯市了?”沈蝉严肃苛刻,家中人都十分敬畏她。
王亦阙神情散漫,拢了拢袖子,笑道:“今年的灯市尤为好看,长街上的美人也尤其顺眼,比三师姐还要美上几分。倘若珩之错过了,恐怕要可惜好长一段日子。”
“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变了,只有你这张嘴没变,还是贫得很。”沈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珩之可冤枉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王亦阙摊手作无奈状。
沈蝉失笑,摆了摆手,“行了,李岚因那烂摊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回屋歇息吧。”
天上一抹云遮住了高挂的月,温龄独自回到东院,却在门口见到了一个人。在这黑漆漆的夜里乍然碰见,吓了她一跳。
“燕绝?你怎么来了?”她心中觉得奇怪。
燕绝一身黑衣,正倚靠在门边上,面色黯然阴沉,看起来很是不悦。
“今夜我与朱纨一同出门,可她却将旌兄一起叫来了。我三人同游本就尴尬,她还总是抛下我二人,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故而来问问姑娘。”
温龄轻声一笑,“你才觉出不对劲?你还真跟朱纨说的一样,是个榆木脑袋。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毫无察觉。”
燕绝看着她,茫然无知的样子。
“她啊,她以为朱旌大哥喜欢你,是想撮合你跟朱旌大哥呢!就你这样傻乎乎的,我看你真要做她的嫂子了。”温龄笑话他,嘴边咧开了笑容。
燕绝这才恍然大悟,他紧张地挠着头,“她……她怎会认为我跟旌兄……哎呀!这简直离谱得很!”
温龄看着他觉得十分有趣,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从门口让开。燕绝立即挪开两步,她便笑嘻嘻地抬腿,迈着阔步进了屋里。
她回到屋中,便看见青裘愁眉苦脸的托着腮,正抱着点心盘子在唉声叹气。
“怎么了小猫儿?怎么这副样子,难道今夜玩的不尽兴?”温龄笑着从盘子中捏走一块糕点。
“都怪朱纨姑娘!我与姐妹们本来携手同游,正玩的高兴呢,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非要拉着我一起逛,闹得我好一阵心烦。”青裘无奈地撇撇嘴,“连买的莲子都未抛完,实在太亏了。”
没想到朱纨三人之事还牵扯到了青裘,温龄轻声一叹。
“你未能跟姐妹一同游玩,那岂不是省下来很多赏银?”温龄为青裘换了个角度思考。
“那倒是。”青裘抿着嘴笑了笑,“今年赏银给的特别多,足足是去年的四倍,我未来一年的零嘴不愁了,嘿嘿!”
温龄顺手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小财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