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温龄和羲和本打算早去早回,随意走走看看,并不想与人流撞在一起,谁知道段月泽硬是拉着他们这个摊子看看,那个铺子瞧瞧,这样一耽搁在灯街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被人群冲散了。
羲和见此一把抓过温龄的手臂,拽着她钻进了一个相对冷清的铺子。门口来来往往挤来挤去的人山人海,温龄看着大家脸上兴奋的表情,低低叹了口气,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这样人挤人的场合。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无话可说就都转过头看了看四周。他们来的刚好是一间首饰铺,不知为何,这家店铺很冷清,与门外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位买些什么?”老板身体矮小,站在椅子上看着两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道,“我看这位娘子生的俊俏,可为什么打扮这样简素,你这个做丈夫的身上衣裳的缎子这么好,可不要这么小气嘛。”
温龄正要开口解释,却见羲和真的低着头开始看柜台里的珠钗,又看了看那老板一脸的尖酸贪财样,心里有些不舒服,低声在羲和耳畔道,“你可别中了人家的招,这老板一看就是个奸商,待会儿被坑可别说是我没拦着你。”
羲和听言,嘴角带着笑意侧头看着温龄。这个样子,倒真像是两口子了。丈夫出门买东西,妻子在一旁督促。
温龄脸颊一热,赶紧退后两步,眼睛看向别处。随你随你了,爱挑不挑,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
不一会儿,羲和挑了一支流苏珠钗,钗头有两只白玉雕成的蝴蝶,镶嵌着金丝和翠绿色的玉珠,蝴蝶脚下一根根流苏细细丝丝的垂下来,流苏底部还串着一颗颗蕊黄色的珠子,看着十分精致小巧。
羲和几乎在一瞬间就确定温龄喜欢,扬着嘴角将钗子往她发上一插,再看温龄时,说不出的满意。
羲和眼神温润,温龄被他一直盯着,脸有些发烫,不自然地别开眼。
而后,两人从铺子里出来,温龄一直在念叨,“一支钗五十两,左相大人真是好大的手笔,你倒不如把五十两给我,回去我就叫月泽帮我买个更便宜的……”
羲和忽然停住转过身,睨着温龄。温龄住了嘴,抿着嘴垂着眼。
“我花多少钱,全看为的人是谁。”羲和看着温龄,眼神专注。
温龄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左相大人的脸翻得有多快,白天在马车上要多阴就多阴,现在这么专注的看着自己,感觉有点吃不消。
就在此时,羲和忽然拉过她的手,把她整个人揽入怀里,温龄惊了一下,随后嘴角偷偷扬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后面有人在不住的道歉,温龄回过头看了一眼,原来是身后有灯笼着了火。
直到灯笼烧尽了,温龄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还被羲和抱在怀里,脚下一阵轻快,赶紧退开一米远。羲和一挑眉,反射弧够长。
温龄这一退,又撞到了另一个摊子,摆摊的人惊呼了一声,“姑娘可小心啊,我这是松山墨,来这里摆摊实属不易,可千万别给我撞翻了。”
温龄带着歉意的笑着,有点尴尬的退开,拔腿就要走。忽而,身后有人迅速抓住了她的手,道,“等一下。”转过头看着羲和,却发现羲和低头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画扇子的摊子。
“你这扇子怎么画的?”羲和道。
“画什么都可以,只要让我看一眼就可记住。”那画扇人见羲和是行家,瞬间来了兴趣。
“好。”羲和拿过纸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递给了画扇子的小哥,温龄有些好奇凑过去看,羲和手速却很快,此刻已经把纸条塞到了画扇人的手里。
那小哥打开看了一眼,又朝温龄看了一眼,便对羲和道:“半个时辰后来取就好了。”
羲和心情大好,推着温龄往前走,温龄想回头跟他说话,一回头稍微不注意却又会撞到前面的人。羲和凑到她耳畔,“想说什么?”
温龄瞬间窘迫起来,拉开距离道,“没什么。”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前方的路几乎被堵死了,人群围着一个擂台,乌泱泱的一眼看过去全是黑乎乎的头发。
“父老乡亲们大家好,今天呢,是我们松州城的灯节,明天就是我闺女大婚的日子,小老儿也想凑个热闹,博个彩头。”一个童颜鹤发的白胡子老头,指着后方高高的旗台道,“这个旗台的顶上系着一颗珍珠,是我前几日出海捕鱼得来的,少说也值个三四十两,今日谁能上去取得下来就归他了!”
话刚说完,地下一片讨论声,叽叽喳喳的讨论珍珠的价钱和这个老头。“但是呢,为了讨个好彩头,参赛者必须是夫妻,且只能一人上场,谁能在最短时间内拿到珍珠,珍珠就归他了。”
温龄心里打了几个转转,四十两,那够她未来几天的开销了,但是……温龄看看四周,还是没看到段月泽那个小子。只好抬头看了看羲和,羲和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颔首。
温龄心中一阵欢呼,脚下一点就上了台。
小老头见此笑着道,“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上来了一个小娘子,台下哪位是你的丈夫?”
温龄与羲和对视一眼,两相看着对方的眼中都灿烂若星辰,老头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
台上六个男人,只有温龄一个女子,大家不禁都为温龄捏把汗,羲和的笑容却藏不住的挂在脸上。
“开始!“老头一下令,几个男子纷纷爬上旗台,旗台是由竹竿架起,几个男子一爬上去纷纷折断。这下几个男人都没办法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温龄先将头上的珠钗拿下来放在怀里,羲和见了垂眼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这么贵的东西要是掉了或者坏了简直亏大了。温龄白了羲和一眼,羲和见此笑意加深。这才是温龄。
就在此时,温龄身边有一人与她几乎同时飞身而去,身形矫健。此时两人都上了旗台,温龄的方向离珍珠有点远,如果只比速度肯定赢不了。于是,温龄先出手阻挡在对方胸前,对方抓住温龄的手往后一折,温龄身体一翻,刚好荡到了下方竹竿折断的地方。
温龄一只手抓住竹竿,身体向上一腾,抓住那人的脚,向后一拉,两人都落下几米,那人被温龄拉住脚,不住的向下踹,温龄觉得有点好笑将他的鞋子一脱,对方有点懵了。温龄已经先他一步来到了旗台顶部,真要伸手去拿,一枚暗器飞过来将绑着珍珠的红丝绸打断,珍珠随即下落。
丢了一只鞋子的那位此刻顺着竹竿已经先一步来到了下方,伸手就要接住珍珠。温龄见此,将怀里的珠钗向下方的珍珠飞去,珠钗穿破珍珠扎在竹竿上。温龄回到地面,从竹竿上拔下珠钗。
下面的人都看呆了,此刻才反应过来,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温龄拿着珠钗,纵身一跃,脚下轻轻一转,就停在了羲和面前。
“给你!”温龄将珍珠放在他的手心里,眼中灿若星辰的闪着光,羲和嘴微张了张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笑着看着她,一脸的宠溺。
“真是精彩!看来小老头来松山是没错的……”见温龄羲和转身就要走,赶紧喊住他们,“两位留步……我们家乡有个习俗,能否请你们各自留下一束头发作为对新人的祝福。”
温龄手里拿着珍珠心里十分开心,羲和见此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小老头拿出一把红剪子,在两人的发尾各剪了一小束头发,随后用红绳绑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羲和朝一旁的温龄看了一眼,脑海中想象出她戴着凤冠盖着红盖头的画面。
结束后,温龄手里拿着那枚珍珠,反复抛向空中,道:“不知道现在当铺还开不开门,我现在就去把它当了。”
羲和一把把珍珠接过来攥在手心,“你想都不要想,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
温龄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伸手去抢,羲和手一收,那珍珠就不知去哪里了。两人赤手空拳打了起来,温龄一着急翻了他的袖子,又去翻他胸前的衣服。
这下羲和倒是不动了,张开双臂让温龄随意翻找。温龄翻了一会发觉不对,自己整个人都凑在羲和怀里,手还在扒他的衣服。
温龄瞪了羲和一眼,转身就走。
羲和抓住她的手臂,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手心里,道:“只当我跟你买了,五十两,不用找补了。”
温龄接过银子,心里开心了,掂了掂银子往怀里一揣,大步就望客栈方向走。
夜里。
羲和站在竹林里,手心里还捏着那颗珍珠。身后隐卫将人带上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说,谁派你来的。”羲和把玩着珍珠。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人正是今夜擂台上的小老头,“你们抓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羲和眼一眯,“什么都不知道?”
老头立马发觉自己说错话了,闭上了嘴。
这时隐卫都纷纷上前掐住他的嘴,防止他服毒自杀,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那个老头已经七窍流血,气息全无了。
“应该是之前就吃了毒药,此时才发作。”隐卫向羲和报告情况。
“还有一个呢?”羲和问道。
“没有抓到。”隐卫答道。
羲和脸色阴下来,今天与温龄抢珍珠的人跟这个老头是一伙的,不过那小子腿脚够快,竟然让他逃了。手中的珍珠在手心滚来滚去,最后还是揣进了怀里。
“主子,你要的扇子。”身后隐卫递上来一把扇子。
羲和接过来缓缓打开,看着扇子上的人眼神瞬间温和沉静下来。那是温龄的画像,右下角题字: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