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龄站在高高的树上,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飞舞,逆着月光看着下方的情形,山谷中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这么大的手笔,看来万宗和容帝已经容不下他们了。
箫声忽而昂扬起来,满地的毒物嘶叫着散开,似乎在惧怕什么。森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羲和与六尺巷的杀手对峙着,心中在飞速的算计。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六尺巷全副戒备,羲和朝隐卫打了一个手势,隐卫立刻向后山退去,一旁的草丛中数十人也跟着去了后山。
段月泽也赶去后山增援,离开前看了一眼温龄,直觉她与往日不同,但是又说不上来。
最先动作的是白巫,她身体一腾朝温龄飞身而去,忽而一条金色的细蛇从她手间飞出,朝温龄张开毒牙咬过去。
那蛇已经到了跟前,温龄身体一偏,手里玉箫利刃一划,那蛇立时化成了两半。白巫见此嘴角一勾,很好。
金蛇化成了两半,瞬间变成了两条,咬住了温龄的手臂。温龄手下也不慢,玉箫一横朝蛇身一刺,那蛇翻卷了一会儿,就渐渐不动了,随即只剩下蛇骨。白巫一见,惊诧万分。
她的金蛇从小被喂养无数毒物,放在毒沼中日日供养生长数十年,温龄被咬了不仅没有反应,而且玉箫一刺,蛇就化作白骨,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白巫心中气血翻腾,翻身而上,伸出手就要取温龄性命。
温龄也有些意外,随后又用玉箫利刃一划金蛇,那蛇又被化成了两截,变成了两条。正感到有些奇怪,就见眼前白巫紫红色的手呼啸而来,她的手紫红色的筋脉密布,指甲异常的锋利。
温龄手中玉箫挡了数个回合后,从树顶退至地面上,羲和看得清楚,温龄退至身边他立刻随地捡起一把剑,两人立时迎战白巫。
白巫的手奇毒无比不可接触,温龄羲和闪避着寻找时机,两人配合默契,羲和利剑一刺,就刺入白巫的腰侧,拔出剑后却不见伤口。白巫嘴角一勾,一掌就朝羲和击去,温龄见此伸手去挡,这一掌就击在了温龄身上。
随后,白巫尖叫了一声,一掌推开温龄。她的手被灼伤,此时手掌的皮肤已经全无,露出紫红色的肉,“这不可能……”
羲和皱着眉看着,白巫腰间的伤口竟然瞬间愈合了。六尺巷近几年实力越来越大,万宗已经有所忌惮。此番他们被派来进行暗杀,万宗的目的应该是想让两方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此时白巫已经非常愤怒,掌风狠厉朝温龄袭来,羲和在一旁牵制白巫,对温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用玉箫进行击杀。
温龄心领神会,玉箫的利刃伸出来,与白巫缠斗。打斗间,温龄发现玉箫的利刃对白巫毫无作用,伤口也会瞬间愈合。立刻明白过来了,给羲和使了一个眼色,羲和缠住了白巫。就在刹那间,玉箫的利刃直直刺入白巫的身体,白巫回过身手掌对着温龄的头部就要一击,温龄手下一用力,箫体也刺入了白巫的身体。
白巫瞬间痛的惊叫起来,玉箫刺入的地方瞬间溃烂,片刻后她整个人肉体消亡殆尽,只剩下一具白骨。
温龄垂着眼看了看手里的玉箫,发觉玉箫的已经通体化成了深绿色,透着幽幽的冷光。她想起之前用玉箫击杀黑蛇时,玉箫整根插入了黑蛇的心脏,而后自己昏迷了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内,应该是萧体对黑蛇的毒素进行了吸收,才会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六尺巷见温龄和羲和杀了白巫,瞬间阴暗起来起来。惺子手在半空做了一个手势。一瞬间,无数箭羽带着内力朝后山袭来。他们知道羲和一定会保护这里的村民,既然主力这么强硬,那么就换个方向。
段月泽在后山的正面,见箭雨从天而降,手中起了透明的漩涡,双臂打开向两边的山体划出半圈,山体上无数细沙石粒向他围拢过来,段月泽修长的手在空中划着圆圈,随后使力朝前一推,无数沙石瞬间向箭雨挡去,两方相击,箭羽在空中被击落。
温龄见此又一次开始吹奏玉箫,箫声低沉悠长,扬起诡异的曲调。森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来到身边,所有人都震惊了,无数的黑蛇从森林中不要命似的向敌人袭来,从后山上看,大地上丝丝缕缕的黑线不断朝对面游去。
两方相斗,山谷中一片惨叫声,温龄抬头一看,上方毒瘴已经渐渐散去,大声喊道;“全村人,退回大山!”
村民们立刻欢欣鼓舞起来,鱼窜进入后山暗道,惊喜的发现毒气真的没有了。“快走快走,林子里的毒瘴没了!”
村民们从暗道进入了森林,纷纷向从前的家园狂奔而去,一路上,老人妇女小孩由江湖人士照看,大家分流窜入森林,行动非常迅速。
温龄看了羲和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脚尖一踮,立时腾空而起,朝森林方向而去。
六尺巷的杀手们穷追不舍。
羲和的身体渐渐不支了,温龄扶住他道,“你今天不是挺厉害的吗,我还道左相大人什么时候武功这么好了。”
身后跟着的隐卫愤愤道,“我家主子若不是身体不好,哪里还容的六尺巷在这里撒野,还不是因为……”
“闭嘴!”羲和忽而呵斥道。
温龄见此心里有了底,扶着羲和坐在地上,六尺巷的杀手还在后方。嘴边玉箫一起,箫声激昂铿锵,森林里立刻又有了动静。六尺巷闻声而来,见羲和和温龄坐在地上,纷纷落地站定。
“我怀疑有诈。”有人说道。
“管他有没有诈,上去杀了再说。”说着就要攻来。
“是有诈。”温龄一挑眉,“你们看后面。”
六尺巷不为所动,举起冷冷的兵器冲着温龄他们逼近。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身惨叫,“有狼!”
众人纷纷回头,森林中冒着点点绿光,仔细一听还能听到狼流口水的声音。“不好!”
就在此时,群狼一拥而上,又是一场恶战。
温龄带着羲和总算是没有跟丢,跟着村民来到了一处石头围成的村落。温龄跟着村民进了村子,人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家,而后又欢欣鼓舞的从屋子里跑出来。
随后,跟随温龄的大批江湖人士和羲和的隐卫也赶到了,温龄让人赶紧找了一间屋子,她方才一掐羲和的脉发觉他的身体在迅速衰败,一旁的隐卫见此,拿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药丸给羲和服下了。
温龄再给他把脉,发觉他的脉搏确实稳定了不少,于是转头对众人道,“我要再回青川山脚一趟,你们留下来照看村子,保护大家平安。”
大伙虽不知温龄回去做什么,都纷纷抱拳答应,分头守在村子各个角落。
温龄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看羲和,刚出门段月泽就嘻嘻哈哈蹭上来,死活要跟着温龄回去,温龄没办法偏偏头示意他跟上来。
两人使轻功向森林飞去。
温龄回到了青川山脚下,脚下生风的往原老的山洞去了。原老的山洞内机关颇多,温龄倒是不担心原老自保的问题,但是一进入山洞,就看到那个冶炼炉已经被土埋上,制作陶人的工具也都尽毁,对面一墙的书都空了,只剩下一些坑坑洼洼的凹槽。
打开暗门的机关,温龄进入侧室,看到原老背对自己坐在轮椅上,心里松了一口气,“您在这儿啊,屋外怎么了,被抢劫了?”
见他没有回答,温龄走上前去看他,段月泽跟在身后。刚刚绕到原老正面,温龄一看眼泪就落了下来。原老的脸已经溃烂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他是谁,温龄垂着头蹲下来,双手握住原老的手。
忽然发现他手心里攥着什么东西,温龄掰开他的手心取出来,是一张纸。段月泽也蹲下身子与她一起看。
原老是原来万月坐下优秀的弟子,万月死后,不愿意与万宗为伍四处躲藏,后来到这个小村庄,他一直过得很好,只是可惜自己一身本领没有人能继承,这些书也是他凭记忆和自己的行医经验写下的。
现如今,村庄里的人都搬回了原来的地方。但是这个山洞不能被发现,否则自己身份暴露,皇帝和万宗一定会想尽办法屠村。
他偷偷学过万月制毒的手艺,这手艺已经失传。传给了温龄也算是全了自己的一个心愿,感到很高兴。而现在,他要带着过往和这一切一起进入黄土。
温龄含着泪,在原老身前进行了叩拜。随即出了山洞后,段月泽将洞口的沙石击落,完完全全的掩盖了这个山洞。
段月泽回过头看着温龄,却见她已经先行飞上了这座矮山的山顶,跟着她上去之后,他发现温龄情绪不太对。
“看到下面一个个的黑点了吗?”温龄突然开口道。段月泽借着月光一望,山谷里躺满了一个个尸体,正要说什么却被温龄打断。
“我祖母教我行医救人悬壶济世,不想我今日竟然用这一身本事杀人。”温龄的声音被吹散在夜风中,显得格外的飘渺,“我今日所杀之人也许比我一生所救的人还要多。”
“可他们都是恶人,你不必自责,你杀了他们是救了更多人。”段月泽道。
“什么是正,什么是恶?倘若今日你我是六尺巷中的一员,奉命前来捉拿密谋造反的反贼,在你我眼中这算不算正?”温龄低垂着眼看着手里的玉箫。
“那我问你,如果今夜你是局外人,两方相杀你会选择投向哪一方?”段月泽与她并肩立在夜色中,此时难得的正经,“你还是会选择我方的……来怡。”
说着转过头看着温龄,“行医者确实应当治病救人,但是在两方权衡下,还是要倾向于弱势,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我想,这才是你祖母教你医术的初衷。在乱世中,没有不流血的更替,更没有谁可以置身事外全身而退。”
温龄听言转过头看着段月泽,嘴角似乎扬起来,“谢谢你,月泽。”
两人回到石头村门口,正要进去,温龄却忽然拉住了段月泽,“你听。”
段月泽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温龄沉声道:“是羲和和沈沁,走,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