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如今却要阮程低声下气给一女子道歉认错。
他自然是不服气的。
不过,这事的确是他的错,压下心中为数不多的愤懑,向她低头。
被爱冲昏头脑的小郡主原本有些气的,可见到他这般放低姿态,姜妩顿时就心疼了。
她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来。
在他面前停下。
“回家吧。”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
“是。”阮程始终垂眸,不看她。
他让姜妩走在前面,自己在她身后跟着。
春衫单薄,将她整个人衬得有些瘦削,鬓发整理过,整整齐齐盘在头上,白嫩的两颊透着浅浅的粉,唇红若梅,小巧的鼻翼微微挺着,最吸引人的一双水眸盈盈一水。
她稚嫩青涩如待字闺中。
人不大,心机不小。
这是阮程在新婚后第二次见面给予她的印象。
尚书府与平宣王府门第到底不平,在婚前,二人是不相谙熟的。
若不是圣上做主赐婚,他们二人根本走不到这步。
传闻中,这个平安郡主总是仗着圣宠,在京都横行霸道。阮程不觉得一个女人能掀起多大风浪,可在前夜,他寻了她一整夜,才知道,原来她的安全系着多少人头。
“谢谢。”姜妩走到小侯爷身前,难得对他表示感谢。
江执礼做了个手势,便见一碧衣女子捧了一件华丽的披风,向姜妩奉上。
姜妩刚要拒绝,听见阮程在身后道:“多谢小侯爷好意,郡主恐怕要辜负您了,阮某拿来了郡主最喜的狐裘。”
一件粉领狐裘映入眼帘,江执礼看了眼狐裘又看,了眼姜妩,阮程手里那件确实比碧衣女子手里那件更适合她娇艳的脸庞。
“既然得不到郡主的青睐,它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江执礼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冷淡转身将披风丢给陆安,“陆安,拿去焚了。”
“来,江某送送两位。”
他嘴角再次噙着笑,声调依旧温和有礼。
姜妩却知道,他生气了。
这气来得没有由头。
可她已经习惯了。
喜怒无常,形容的就是他。
送走这对别扭的新婚夫妇,江执礼便下令紧闭大门,不见来客,连晚些时候太子殿下送来的宴帖都谢绝了。
他在房中,待到傍晚。
该是时候用膳,陆安领着厨房下人来布饭,隔着屏风喊一声,陆安见帷幕晃动,以为他很快就能出来,却不想过了许久,他才从房间出来。
陆安退至一边,不吱声。
房间里安静得夸张,天色渐晚。
陆安把灯架挪到桌边,搁上蜡烛,光圈不稳,小侯爷沉默的影子也在晃动。
小侯爷看着不安分的影子,恍惚间想起今晨。
小郡主披上那件粉领狐裘时,粉面桃腮的羞怯模样当真刺眼。
江执礼变了神情。
下了几日的梅花雪总是反复,如今又停了,院角一株盛放的梅花上飞来几只白头鹎,在植株上上窜下跳,震得积雪簌簌下落,枝桠不堪重负,低低垂着头。
小侯爷素不喜鸟禽,窗外下人们正要赶走它们。
“罢了,随它们吧。”
江执礼的声音响在隆冬的刺骨寒风中,止住他们的动作。
几只白头鹎却似有所察觉般,齐整飞离梅梢,不多时隐入灰蒙蒙的天际,只余下梅枝在花枝乱颤。
他看一眼桌上的珍馐,没有犹豫起来再次走入屏风后的内室,扔出一道无悲无喜的声音,“陆安,让人来收了吧。”
“公子不用膳了吗?”
“没胃口,不用了。”
“公子你胃不好,经不起折腾,多少吃点。”
“……”
“公子……”
“再吵把你吃了。”
陆安马上闭嘴。
生郡主气也不能不吃饭呀。
身体是自己的,不吃饭又饿不着别人。
陆安腹诽,还连带将姜妩骂得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