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呆坐梳妆镜前,秋姑在为她解发髻,今夜进宫,穿金戴银,很是体面,如今收拾起来却不简单,秋姑折腾了许久,才将金钗玉簪拆出来,细心放进妆奁盒中。
繁复的发髻解开,青丝落在腰间,与香炉中升起的香烟在空中缠绵难解。
镜中人眼中无神。
她倏忽想起,十岁时,她与江执礼很是要好。
也曾策马扬鞭于猎场,也曾共赏山寺桃花,也曾笑脸相迎真心以待,甚至一同经历过生死。
可自从那次坠入冰湖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让她讨厌的陌生人。
那年她才十岁,还梳着小辫子,仗着身世与皇上的宠爱肆意横行,冰球场上胡作非为,自己落水也罢,还让江执礼也落了水。
第二日听说江执礼发了高热,她满怀担忧愧疚,拖着病体去侯府找他,本想向他道歉,还让人先送了一车人参燕窝过去以示诚意。
侯府管家却将她拒之门外,先送来的补品也被拒收,就这么停在侯府门口。
管家客客气气道:“公子说了,以后不会再与郡主来往了,让郡主无事莫要来侯府了,另外公子嘱咐郡主将送来的补品都带回去,公子他无福消受。”
姜妩不肯相信江执礼会说出这些话,便带人硬闯侯府,管家也不敢真拦她,任着她一路风风火火闯到江执礼的院里。
想是早就有人通了消息,姜妩到时,江执礼就站在屏风后,大抵是因为慌乱,他的衣袍都没穿好,松松垮垮的,发丝凌乱披散在肩头,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厮在一旁搀着他。
“你还发着热,怎么下榻了?”姜妩要绕过屏风亲自去扶他,却被他明显有气无力的声音喝止。
“平安郡主,男女有别。”
之前他们那么热络,哪来的男女有别?
姜妩还小,没想那么多,只以为他是因为她昨日的鲁莽生气了。
她迈着小步伐靠近屏风,看着对面的影子。
“你别生气,阿五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真的。”
她故意装着可怜,她是装可怜的一把好手,每当她把眉一皱把嘴角一弯,说出一些可怜兮兮的话,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都会得到原谅,甚至她反成为被哄的人。
她今日也是这般做了,她的视线穿过屏风,圆圆的眸子里水光潋滟,粉唇微微嘟起,语调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和不安。
她坚持要绕到屏风后,他又一次喝住她,他情绪过于激动,以致于瘦弱的身体都在晃动,小厮为了更好扶他,便向他凑近了些。
“姜五,你的廉耻之心呢?”
他的声音穿过屏风,无比清晰,像是一把把灵活的冰刃钻进耳中,横冲直撞,无情的剜着她,不顾她会尖叫哀嚎,也不顾她会悲怆落泪。
十岁的孩子什么都不大懂,被人一喝,姜妩彻底不敢动了,红着眼睛像只受惊的幼兔,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光,眼角那滴欲落不落的泪,让人再难下狠心让她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