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礼向姜妩伸出手,她毫不犹豫抓住了。
彼时,他们还说得上话。
他攥紧她的手。
不过最后,二人双双落入冰湖。
这正应了白发老翁所说的,她和江执礼八字不合了。
冰层下的水刺骨的冷,瞬间穿透她厚厚的袄。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冷,像被包围在无数道冰刃之中,那冰刃毫不留情,不带痕迹划破她的皮肤,钻入骨髓。
她流不出泪来,也喊不出声,发丝像海藻一般在眼前浮动着。她拼命划动水体,不断挣扎着,但都如蜉蝣撼大树,一切都是无用功罢了。
冰冷的湖水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的身体无可挽回的坠落着。
一道久违的阳光从破冰口照进阴暗的湖水里。
她与江执礼隔着冰冷刺骨的湖水相望。
他同样露出很恐惧的表情,他挣扎着,有点像是在向她游近。
头上阳光暗了一下,水体被人扰动。有人跳下来了,那人救走了江执礼,她看着他们向上游,留下了她一个坠落冰冷湖底。
她失去了意识,只知道是阮程救了她,因为她是在他怀里苏醒的,当时的阳光,白亮刺眼,在水中泡久的眼睛是禁不住的。她之后因此一度畏惧阳光。
当时已经陷入昏迷的小郡主又怎么会知道。
小侯爷上岸后,又拼了命挣开救他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又一次投入长满利刃的冰湖。
然后亲眼看着,尚书府的小公子成为小郡主的英雄。
于他而言,那天的阳光同样刺眼。
之后,小郡主的目光多次被出众的小公子吸引。
皇帝问她,要不要嫁给阮程。
她当时只是红着脸笑,她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因此,她未发一言。
她原本以为只是一句戏言,却不料君无戏言。
第二日,一道新鲜出炉的赐婚圣旨将她打得措手不及,捻着沾染绢布上笔墨的手指,她想着,也挺好的,能嫁她的英雄。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认为,她是喜欢阮程的。
京中流出传闻,小郡主痴恋尚书府小将军,并放下矜持亲自求来赐婚圣旨。
·
昨夜王妃与姜妩围炉夜话,直到子时二人方才犯困,王妃干脆歇在栖梧居了。
王爷本是个半吊子,并不谙兵法,但他饭后非要让阮程讲讲此去边疆的见闻,又与他探讨一番兵家之道。
阮程态度谦恭,说话引人人胜,王爷便听上瘾了。近戌时,又下起了雪,恐雪势过大,他回不去,王爷才放人。
阮程走后,王爷欲到栖梧居接王妃。伞和灯具都准备好了,王爷站在门口系虎皮大氅,系到一半,顾及两母女有秘事要说,便决定晚些再去,因此呼退了下人。
回房后,他已有了几分倦色,雪渐渐大了,他思及王妃回房后冷,便叫下人燃了地龙,又恐王妃口渴要喝茶,恐茶水太冷伤她身,他便亲自温了一小壶水。
他忍着疲倦,在房中看书解困,恐自己睡觉了。不想才将书页打开,不过翻了两页便睡过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翻动身体无意将手中书本掉落,啪塔一声惊醒了他。
窗外雪势不减反增,夹着豆大的雨滴,嘭嘭击打窗面和头顶的瓦。
王爷来不及看时辰,烧了地龙温了茶水,呼下下人们拿上伞具和灯,自己系上大氅,顶着雨雪往栖梧居去了。
栖梧居灯火俱灭,院门已闭,已无人声,耳边唯闻得簌簌落雪声。
看门的丫头听到门外响动,又见门外有光亮传来,便穿上衣衫带上灯出来。见竟是王爷顶着风雪,她忙要开院门。只听王爷小声问:“王妃呢?”
“方才睡去,料是还未睡熟,可要叫醒王妃?”
“不毕了!在这睡也好,省得来回受凉。”王爷转身欲走,才行了两步又想到什么,回头吩咐道:“时刻烧着地龙,开西边窗,别打东窗,今夜吹得东风,防着吹雪进来。还要记得温着茶水。”
“你们也早些睡吧。”
嘱咐完,人走了。
回程时,王爷问身旁打灯的小厮时辰。
小厮因疲倦而嘶哑的嗓音响在冰天雪地中:“回王爷话,已过子时了。”
王爷回房,也收拾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