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这一家……是怎么回事儿?”队长连忙上前问道。
“队长,他们家……正坐月子呢。”
“坐月子?”队长听到这儿,又焦急地看了看表,似乎无计可施了。
“队长,怎么办?”红英的脸上冒出了汗水。
队长镇静地想了想,掏出手机,想要请示指挥部,但是看到我,却把手机放了起来,来到我面前请示:“李科长,你说怎么办?”
我……我哪儿知道怎么办?可是一想,城管大队那些人是隶属于指挥部拆迁科管理的。
现在,他们的科长不在现场,我这个科长就是指挥部机关较大的干部了。他来请示我,也不是什么份外的事。
一听说那个老三的媳妇是在坐月子没有及时搬家,我忽然想起我老婆景琪在坐月子期间羸弱的样子,那真是说不得碰不得,女人最娇气的时期,如果把这大铲车开到他家里去,那成什么事了?
于是乎,我不再考虑这个那个,随后挥起手,冲着铲车上的人大喊一声:“所有铲车,后撤100米。”
“李科长。这铲车的租金……是按小时计价的呀!”执法队长立刻大声提醒我。
“保护产妇和孩子要紧。撤!”我不容他们置疑,坚定的说道。
“好……好!撤!”执法队长的手势一落,人群里响起了一片掌声。
几辆铲车缓缓撤退了。
看着慢慢撤远了的车辆,红英的眼睛里急出了泪水。
黑牛混在人群里,露出了一副得意的样子。
“队长,先别撤。他同意搬家了!”掌声未落,执法人员从老三家跑了出来。
老三激动地跟在后面。
“老三,你想通了?”红英看到老三的样子,惊讶地握住了他的手。
“书记,政府这么为我着想。我不能不懂好赖呀。”老三望着撤离到远处的铲车,说出了心里的话,“真要是耽误了大家住新房,我……岂不成罪人了!”
“准备搬哪儿呀?”
“我……”老三像是没有考虑好,犹豫起来。
“不行,就搬我家挤一挤。”红英热情邀请道。
“谢谢红英姐。”老三想了想,“我……还是到我岳母家住吧。”
“好,我去派车。”社区的小郭马上掏出了手机。
“不用了。”这时,执法队长慷慨地说:“产妇和孩子坐我的车走。家具,用我们的施工车,一趟就拉完了。”
“乡亲们,咱们也搭一把手,欢送卧地沟最后一家迁居,好不好?”红英动员道。
“好!”群众们响应了一声,随后一古脑儿朝老三家涌去了。
轰隆隆,一声巨响,“桑那屋”一片房屋被一辆铲车推倒了。
一辆辆铲车,开始平整工地。
看到红英那副完成拆迁任务欣喜的样子,我心里一怔,猛然想起了我的那个老宅院。景琪同意签字了么?如果她还不签字,岂不也要进入到被强制拆迁的行列里?
可是,看到红英那么高兴样子,景琪应该是同意了。不然的话,这强行拆迁的大铲车不是在这里而是在老宅院前了。
如果是景琪同意了的话,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结果呢?是景琪放弃了无理要求,被迫同意了?还是社区迁就了景琪的要求,答应补偿那4000平方米的面积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竟然会是景琪。我连忙接听。
“文才,我在拆迁协议书上签字了!”她的口气并不显得沮丧,好像是得到了满足吧?
“好啊!谢谢你景琪。我正在强制拆迁现场。我还担心老宅院会受到强制拆迁呢!”
“文才,红英说大铲车下午就要开过来拆除房子了,咱们得赶紧搬家呀!”
“好的。我马上回去。”这时候,我顾不上这里的事了,立刻开车往老宅院赶去。
来到门楼那儿,我看到虎子的爸爸妈妈已经把行李放到了门口台阶那儿,等待雇用的三轮车拉走呢!景琪带着女儿与虎子一家告别。
见到我回来,就说:“社区这些王八蛋,催命鬼似的。晚一天也不行。”我心里话,既然是签订了协议书,还赖那一天两天的干什么?如果再不搬,就是强迁的下场了。
我们搬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长住,行李很简单。除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型电脑和换洗衣服,被褥算是大件东西了。幸亏科里配备了一辆采访用的面包车,这些东西一车就拉走了。
临走了,景琪似乎是留恋这老宅院的日子,就提出来,我们一家与这老宅院合影留念吧!将来孩子大了,知道咱们家也曾经有过这么一处古色古香的老宅院。
我就让摄影师为我们在大门口、二进厅堂的《迎婿堂》那儿合影留念。心里话,这不仅仅是老宅院的留念,也是婚姻的留念。如果不是这个老宅院,我们还不一定离婚呢!
半路上我才知道,景琪之所以签字,是红英答应了入住新楼之后,可以考虑给一块1000平方米的花园地。这样,景琪才觉得找回了一点儿面子,另外,强制拆迁的执行力度太大了!景琪也有点儿恐惧,不得不签字了。
景琪在学校的教工宿舍租了一处房子,女儿也联系了学校的幼儿园。至于我,就回原来的那所老房子住吧。我的东西也都放置在那里了。
我原以为她同意拆迁了,我们一家就可以团圆了,没有想到却是彻底的分开了。想想她在学校的教工宿舍再也不用我来接送她们,心里倒是有些轻松了。
婚姻这事儿,真不是个东西!也许是她的离婚,还有拆迁之外的其他原因。算了,不去多想了。太累了!
第二天上班,我发现《省报》头版发布了一条新闻:
随着卧地沟最后一家的搬迁,北辽市‘棚改’拆迁首期工程全部结束。他们仅用40天时间,就完成了40万平方米的拆迁任务。拆迁过程中,无一例强迁、无一例越级上访,在这项被称为“天下第一难”的工程中,同行们称他们创造了一个奇迹。
怪了!我第一反应就是惊愕:这样的稿子,应该是由我操笔来写的呀!即使是我当了宣传科长,不必事必躬亲,这么重要的新闻,也应该是经过我审查或者是审核才能发出去呀!
再说,拆迁的整个过程,我都是目击者,或者是参与者,棚户区改造工程的所有重要消息,所有媒体宣传,都是由我负责的呀!这一次,是哪位先生或者是女士抢了我的戏呢?
我立刻往这条新闻的署名位置看作者姓名。但是,让我失望的是,最后的署名是北辽市棚改指挥部供稿。并没有张三李四的具体人名。
我心里就纳闷儿了。我就委婉的问科里的几个年轻人,这稿子是哪个人写的?他们却都是摇头晃脑没有一个人承认。怪了!
后来,我实现忍受不了这样的熬煎了,只好豁出去老脸求助于报社的老朋友,请他们询问《省报》,是哪位撰写了这一篇新闻报道?回答的答案让我意外的吃惊。
《省报》反馈说,这一篇稿子,是你们的总指挥方天民自己写的。
啊呀!听到这里,我的脑袋瓜子几乎要炸裂了。方总自己写新闻报道,是什么意思呢?是嫌我的文笔不好?不可能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借调我来干什么?
或许是他热爱写作,这一次拆迁的突出业绩让他兴奋了,手痒了,所以自己就来了这么一篇稿子抒发自己的情怀。听说,伟大领袖还亲自写过解放军渡江战役的稿子呢!
这么一想,心里才释怀了。但是,我还是马上跑到方总的办公室里作检讨,说自己的政治嗅觉不敏感,没有及时的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在第一时间写出来,让方总辛苦了!
方总倒也直爽,笑了笑对我说:“过去我也是爱写东西的。多少年不写了。这一次完成拆迁任务,省委书记大为感慨,说我们创造了‘北辽速度’,我一高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写了这篇报道。文才,希望你这行家批评指正啊!”
“哪里哪里?”我就赞扬了这篇稿子的成功之处,表示自己没有领导者的精神境界,根本写不出这么激情奔放的稿子来。心里却骂自己简直是犯贱。
天启宾馆的早晨时刻,人员和车子来来往往,显得非常热闹。
大亮的出租车停在了宾馆门口停车线内。
此时,他坐车里,手里正拿着一本《化工技术》,认真地阅读着。
“小伙子,来得早哇!”张先生与欧阳秘书走出了宾馆大门,远远地与他打着招呼。
“张先生早!秘书大姐早!”大亮急忙把书收起来,下了车,上前接过了欧阳秘书提的箱包,放入后座;然后又礼貌地为张先生打开了车门。
“小伙子,今天我们去省城。”张先生坐在车的后座上,告诉大亮。
“好。”大亮迅速了发动起了车,然后缓缓地驶出了停车线。
“大亮,你喜欢化工?”欧阳秘书坐在前面的位置上,看到了那本《化工技术》,顺手翻了翻。
“我在学校学的是化工专业。”大亮微微一笑,回答说。
“小伙子,你既然喜欢化工,你可知道,聚乙烯的种类?”张先生听了欧阳秘书与大亮的对话,随便问了一句。
“嗯,有高密度聚乙烯、低密度聚乙烯、线型低密度聚乙烯几种吧!”
“如果投产BOPP,应该选用什么原料呢?”张先生接着问。
“当然要选择‘高密度’和‘线型低密度’的了。”
“为什么?”
“因为它们的刚性、熔点和硬度高哇!”
听了大亮的回答,张先生与欧阳秘书满意地对视了一眼。
“大亮,昨天晚上我看电视,说是卧地沟的平房全都推倒了?”张先生想起了卧地沟的事儿,忽然扭转了话题。
“是啊,全推倒了。”大亮兴奋地告诉他,“现在……正平整工地呢。往日的穷卧地沟,再也看不见喽!”
“是不是要施工了?”欧阳秘书问。
“嗯,听说,施工前,先搞工程招标。下一步,马上要招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