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你是说念胥谷的那个无念老者！”云枫双手一拍，惊呼道，“若要是他能来的话，不管王上中的是什么毒，应该都有办法解开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小子真是会故弄玄虚，吓我一跳！”

说着，云枫就要去拍万空的肩膀，只是连指尖都没有碰到，就被万空一脸嫌弃的躲开。

“你以为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师父又不是随叫随到，即刻便能出现的。”万空撇撇嘴，似是很不满意云枫的直线思维。

“但是，师父您应该能找到他的吧。”这是琉璃第一次对万空用“您”这个尊称，没有半丝玩笑的语气，她十分笃定的开口道，“万空师父的药既然可以拖延一些时日，那剩下的就是要在毒加深之前，尽快找到无念老者。”

万空微微颔首，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然后倒出一粒药丸给慕凌君服下。“所以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今夜我便秘密出宫，快马加鞭去找我师父。”

“这不就好了，不过几日，万空应该就可以回来，王上必定可以坚持到那时。”话刚一出口，云枫就收到了万空扔过来的白眼，就连琉璃也跟着轻声叹了一口气。

“云枫大哥，你还没明白吗？现在最麻烦的，根本不是毒药的事情。”琉璃无奈的说道，看向床上眉头逐渐舒开，呼吸平缓下来的慕凌君，她稳定了一下心绪，接着说，“现在我们最麻烦的，是如何不再让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知道王上中毒的事情。”

眸光逐渐变得坚毅，琉璃轻吐出一口气，正色说道：“虽然是百合羹中有毒，但是何汐晴很可能是被别人利用，至于利用她的人，除了何元清，应该也不用再做他想。”

双手盘在胸前，琉璃轻蹙起眉头，“眼下铁勒使臣即将到达临池，若是此时突然传出南王身中剧毒的消息，必会生起一场大乱。而现在南国皇室的情况却是，国无储君，旁支衰微，如果王上不能主持政局，那么……”

“何元清和陆岸就会以控制局面为名，趁机上位。”云枫顺着琉璃的话接了下去，得出的这个结论让他的心猛然一跳。他这才意识到，如今的形势对于他们来说，竟是如此危急，“但是，如果下毒是何元清策划的，他很可能早已做好了准备。”

“这样一来，陆岸就会输掉先机，而何元清就能独揽政权。”说到最后，事情的脉络逐渐清晰，琉璃的语气也是出奇的平静。

万空则是仔细听着琉璃的话，十分欣慰地点点头，他知道，琉璃的这番话是她以护国女巫的立场对形势的分析。有这样缜密的思维，想必即使是在他不在的时日，琉璃也应该可以随机应变，独当一面，帮助王上脱离危机。

“所以说，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我……我必须……是同平日一样。”慕凌君勉强从床上坐起来，艰难地开口，只是他刚说一句，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琉璃见状坐到床边，扶住慕凌君的胳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言语之中夹带着几丝责怪的意味，“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叫和平常一样，何元清他们又不是瞎子。”

慕凌君没有反驳琉璃的话，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想躲开琉璃鼻尖的温热的气息。

“以王上现在的状况，说话都很费力，更不要说下地走动了。再加上毒性会逐渐累积，怕是过几日会更加难捱。”万空紧抿着嘴唇，沉声说着。

云枫一拳锤向墙面，脸色铁青，“照这样说的话，岂不是等到明天早朝，一切就没有转机了！”

房中瞬时陷入了寂静之中，四人顿时无言，琉璃的手心渗出一层薄汗。的确，云枫一语中的，根本用不着想到以后如何掩人耳目，只要到了明日早朝，慕凌君不能出现，一切就会变成一场死局，除非……

琉璃抬眸，迎上万空的目光，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她朝着万空缓缓地点了点头。

……

“大人，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万空刚刚离开皇宫，没有惊动任何人，似乎是有什么秘密的任务。”晃动的烛光中，黑衣人单膝跪地，沉声说道。

“哦，是吗？”何元清转过身，低低的笑道，“秘密任务，看来慕凌君是已经中计了。你去安排几个影卫，沿途给万空找点儿麻烦。记住，能杀则杀，若是杀不了也要耽搁他些许时日，不要暴露身份。”

“是。”黑衣人应声离开。

“看来明天的朝堂之上，应该是见不到我们的王上了。”何元清的唇角溢出一声冷笑，他的眸光之中，显现出独有的老辣。

看样子，他很快，就不需要再等了。

……

“王上今天来的有些迟啊。”细如蚊蚋的议论声在周遭响起，却是一字不漏地被何元清收到耳中。

淡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何元清悄无声息地打量着殿上的龙椅，再瞥向自己右手边眉头微皱的陆岸。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他嘴角牵起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

耶莫当初将毒药交到自己手上之时，便已告诉他此毒药性极猛，即使是有人及时压制，也必定会对人体造成损伤。万空连夜秘密出宫，想必他是已经暂时控制住毒性，为寻找解毒的方法留出时间。

不过，只要慕凌君中毒，他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轻咳一声，何元清缓缓抬起眼眸，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快点告诉所有人吧，告诉他们，王上身体抱恙，然后这里的所有大臣就会知道，应该是谁站出来主持朝局。

“王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忽然之间响起，如同突然翻起的巨浪，霎时平定了大殿之上所有的议论声。

何元清陡然变了脸色，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从殿内偏侧稳步走到殿上的慕凌君：

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汹涌的金色波涛下，是微微扬起的衣袖。耀眼的金冠束住墨发，飞扬的长眉微挑，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乍现出骇人的光彩：无需发一言，他眼神之中的威严，就足以让人低头臣服。

怎么可能？何元清从眼底窥视着慕凌君的一举一动：稳重的脚步，泰然自若的神情，还有隐约透露出的王者之气。这就是慕凌君，而且是那个睥睨天下，令人甘心俯首称臣的南王——慕凌君！

“参见王上。”何元清随着众臣一起 匍匐于地，大声跪拜道。眼中的惊诧被轻轻抹去，他再次看向龙椅上的君王：

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不羁的微笑，带着一贯的傲然之态，他淡淡地开口道：“众爱卿平身。”有些不同以往的沙哑嗓音，却更平添了几分气魄。

慕凌君到底有没有中毒已经不重要的，他出现在了紫宸殿内，这就足以说明一切。不甘的垂下眼眸，何元清双手半握成拳，这一局——是他输了。

之后便是一切如常的议政，除了慕凌君的回话甚少之外，何元清从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的“破绽”，就连一直在慕凌君身旁的云枫，也是同往常一样从容的站在大殿偏侧。

何元清不能相信，如果慕凌君没有中毒，万空又何必连夜，极其隐秘地离宫。如果慕凌君中毒了，那现在大殿上的这一切又怎么解释？

所有的种种都已经偏离了何元清预定的计划，愤然地离开紫宸殿之后，他朝着晴妃的寝宫走去：必须要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凌君离开紫宸殿，走到书房门前，他没有回头，对身后的小太监沉声说道：“本王和云枫大人有要事相商，你退下吧。”

“是。”小太监闻言，低身快步离开了。

推开房门，慕凌君和云枫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无人之后，云枫轻带上门，深深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地说道：“好了，现在没有别人了。”一转头，却看到慕凌君径直瘫坐在地上。

“女巫大人，你没事吧。”紧张地上前，云枫小心扶起“慕凌君”，对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没事？你来试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假扮一国之君，看看到底有没有事？”

云枫虽然很想劝慰她几句，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慕凌君”不解气地踢了云枫一脚，“我都快死在那龙椅上了，你还笑！”

“女巫大人，我不是有意的，”云枫捂住嘴，强憋住自己的笑声，“你用王上的脸发出女人的声音，实在是让我……”

“慕凌君”撇撇嘴，赌气地甩开云枫，指尖触碰到耳根之处，轻挑起那层覆于脸上的面皮，“刺啦”一声，“慕凌君”的那张假面被揭下。随之浮现出的，是少女那俏丽的面容，微扬的柳眉，如星的眼眸，还有因微微恼怒而生起的红晕。

“要不是被逼无奈，我才不会用这个万空、的‘看家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