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哑未曾见过漠疏身披战袍的模样,如今一见,确实如天将一般。他那双凛冽的凤眸在白甲的映衬下愈发的夺人,眉如墨画,薄唇色淡似水,仿佛一尊玉人。然而他一开口,一迈步便就生出了威严之感,令人莫敢仰视。
时间到底能将一个人改变多少呢?阿哑一直想知道。
三年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抹去他们这三年的印记,却依旧未能改变他们存在的事实。三年前,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漠疏得到了雨军将士的认可,掌管了这支最难掌控的军队。
而更令那些人想不到的是,笃离竟当众宣布听命于漠疏。
其实,在这种漩涡之中,明白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是不明智的。界限越清晰,就越易被别人攻击。笃离的拥护从另一方面让那些人起了杀机,无奈的是,漠疏的成长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皇上的四个皇子中,只有他掌握兵权,宫里甚至有人议论,皇上恐怕早就想将太子之位传给漠疏。
可是,阿哑一直都很清楚,漠疏从未有过这样的野心。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在命运的逼迫下一步步被引导至此。想着想着,她不禁又看向巡视士兵操练的漠疏,难得有机会跟漠怜来一次军营,近距离看看他这个名震北漠的将军。
“哎,又发呆了啊。”一旁的漠怜碰碰阿哑的胳膊,笑道:“难不成又被我皇兄迷倒了。”阿哑撇了撇嘴,忽然伸手一指,“那不是笃离将军吗?”
“在哪?”漠怜紧张的整理了一下铠甲,顺着阿哑所指的方向看去。阿哑却已经笑弯了腰。
“果然,笃离这个咒语对你来说,百试不厌。”阿哑仰头看着漠怜恼羞的表情,笑着直起身。一转身却恰好对上漠疏的目光。
身着铠甲的将军,刚才还在威慑将士,此时却充满笑意地注视着她。阿哑有些不自在,赶紧错开了目光。
“看到你们这么开心,本宫就放心了。”阿哑和漠怜闻声看去,立即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萧后上前扶起她们,又望了望在士兵中间的漠疏。“我也是很久没见到你们兄妹了,不想现在都这么优秀,若是太子和非儿能有你们两个一半出息就好了。”
“皇后娘娘过奖了,”漠怜拱手回道,“不知皇后娘娘来这军营之中,可是有要事?”
“哦,本宫是想代表后宫众妃,前来表示对将士们的慰问。你看,”萧后摆了摆手,她身后的几个宫女和侍卫拿着一些包裹,食盒走上前来。“我准备了一些衣物和吃的,简单表一下自己的心意。”
阿哑微笑道:“娘娘心善,将士们必定会感激您的。”忽然之间,萧后那原本和蔼的脸在阿哑的眼中狰狞起来,头发也都散乱地披在肩上。
似是发现阿哑有些愣神,漠怜用手肘碰了一下阿哑,然后对萧后说:“皇后娘娘,正好风军和雨军在一起操练,请您跟我过来吧。”
漠怜挥手示意漠疏暂停, “将士们,皇后娘娘亲临军营,以示天子恩宠。”众人立即跪下,高喊:“拜见皇后娘娘。”
萧后拿出所带的衣食,一样样依次发给在场的士兵。本来皇后赏赐,属下谢恩,这件事也就结束了。偏偏雨军中的许多人平时散漫惯了,即使是对皇亲国戚也并无不同。那个力士龙鼎接到恩赏,没有谢恩,反而起身问道:“皇后娘娘,你在这里发衣食。可我却听我的那些个老乡说,我们家乡正闹饥荒,我老娘可好久没吃饭了,难道你不去照料一下他们吗?”
龙鼎反问的毫不客气,语气咄咄逼人。萧后显然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粗鲁之人,气得脸都红了,伸手指着龙鼎,“你……你……”
“放肆!”漠疏快步走到龙鼎面前,厉声呵斥道。龙鼎赶紧又跪了下来,低头说道:“将军息怒。”
漠疏转过身,面向所有士兵,高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中许多的人都和龙鼎一样,想知道自己的亲人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但是,将士们,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而战斗?你们是北漠最优秀的将士,你们都有着过人之处,如果不参军,我相信,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仍能凭借一己之能满足家人的温饱。”
漠疏的情绪越来越激昂,而下面的将士们也都抬起头,注视着他们的将军。“但是,你们来了,同我一起。我是北漠的皇子,是你们的将军,也是与你们奋战到底的人!我要保护的,不是我漠家的天下,而是你们的天下。铁勒、戎羌,还有一河为界的南国都对我们北漠虎视眈眈,它们中的任何一方发难,我们的父老乡亲都可能会面临无衣无食的战乱生活。那时,我们的父母妻儿又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龙鼎顿时以手捶地,悲愤地喊道:“龙鼎知错,龙鼎原为将军,为北漠百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他将士们也高高举起右拳,高声和道:“愿为将军而战,愿为北漠百姓而战!”
阿哑看着眼前怒吼着的将士们,心中振奋。想不到曾经的冷面皇子,现在竟也有了一呼百应的威力,令听者无不愿为其而战。
只是,他们那天都没注意到,听着震天的呼声,萧后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你说的是真的?”丽妍宫内,丽妃斜靠在椅子上。
那下面跪着的人闻言抬起头来,“真的,小的在皇后身边看得真真切切。那漠疏一番话下来,竟使风军和雨军的将士们全都应和,场面惊人。”
“意料之中,”丽妃被身边的宫女扶着,缓缓起身,冷笑道:“漠怜和笃离不都是漠疏的人吗?皇上不会不知道,他这是默许着漠疏势力的扩大。”
“娘娘,那我们要不要……”
“着什么急?没有了漠疏,念儿也不会是太子。皇后娘娘都不担心,我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丽妃环视了宫内,笑道:“没有人会舍得让出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