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奴才,是怎么照顾我皇兄的?是不是要我以后亲自来送饭啊!”
半梦半醒之中,阿哑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她不甚清楚地看到一点人影。
“四皇子息怒,小的们不敢了!”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阿哑动了动嘴唇,却无力发出声音。
“阿哑,你醒了?”漠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他的声音沙哑,额头上也是布满了汗珠,嘴唇上裂开了口子。明明自己脸色苍白,却还担心着别人。如果有力气的话,阿哑真的很像起身抱住漠疏,抱住那个看起来下一秒可能就会消失的少年。
阿哑环视了四周,发现自己是回到了灵清宫。而漠疏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正在厉声呵斥着那些宫女、太监,看样子是怒气甚重。
“这是我的四弟,漠非。这次多亏了他。”漠疏轻声给阿哑解释着。似是听到了漠疏的话,漠非登时转过身来,有些孩子气地说:“都怪母后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宫,要不是太子殿下在宫里一阵折腾,我还不知道皇兄居然被他们欺负!”说到这里,他眼眶有些泛红,“怜姐不在,皇兄又遭这种罪,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
对于漠非来说,漠疏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虽然他是皇后的二儿子,却反而是与自己的亲大哥最为疏远。而漠念更是嚣张跋扈,难以亲近。从小到大,宫中的边边角角,他都是跟在漠疏身后去探索的。所以,他从来都是只叫漠疏皇兄。
偏偏皇兄有难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被母后禁足,想出去帮忙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听到太子对母后一阵大吵大闹,说着什么那个叫“阿哑”的丫头和漠疏一起罚跪,不能陪自己玩。他这才知道皇兄的处境,赶紧赶了过来,却还是让皇兄受了不少罪。
阿哑看着漠非懊恼的神情,嘴角弯起一个温暖的弧度。至少在这个宫里,还有人记得漠怜与漠疏的存在。至少在他们的兄弟姐妹中,也有不失的温情。至少在漠非的眼中,漠疏是他的兄长,仅此而已。
莫名的,低头拭泪的漠非在阿哑眼中忽然变成了神情淡漠的男子,那衣服上刺眼的龙纹,让阿哑陡然睁大了眼睛。她使劲眨了眨眼,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那是……错觉吧!阿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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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漠非不舍地离开了灵清宫,走之前还不忘踹送饭的太监两脚,倒有些无赖的模样。阿哑也是很久没看到漠疏露出如此舒缓的表情,若是以往,他应是像个孩子一样,和弟弟玩笑几句吧。
只是如今,很多事情都变了,经历了生死,也领略了人心,不可能还是一切如初。也许这些改变不是自己所愿的,但却是不得不接受的。
一天下来,漠疏一直静静地坐在阿哑床边,不时地给她一些食物和水。阿哑暗骂自己没用,跪了同样的时间,漠疏还在勉强支撑着,自己却像个半死人。
月光轻柔地渗进灵清宫,在窗前投下一片树影。注视着床边单薄的身影,阿哑突然想到一件事,她有些犹豫地问道:“漠疏,今天是不是你的生辰?”
“你怎么知道的?”漠怜头一次表情如此夸张,即使在黑暗的投影中,也能看到他瞪圆的双眼,张大的嘴巴。阿哑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略感骄傲地回道:“前不久漠怜和我说的,灵妃娘娘还说……”她突然止住了,心中直骂自己又说错了话。
漠疏没说什么,他滑坐到地上,出神的望着窗外。
“以前的生辰都是母妃准备的,她会亲手做好满桌的佳肴,然后还叫上整个灵清宫的宫女太监,来为我庆贺,我曾以为永远都会是如此……”阿哑侧着脑袋,静静地听漠疏说着。“我没有奢求过能拥有什么,只是希望那些对我重要的人都永远在我身边,现在我才知道这个希望本是就是一种奢望。”
漠疏的脸陷入阴影中,抖动的睫毛闪过一点泪光。阿哑把手轻轻放到他的肩膀上,感受到了他的颤抖。
不管再怎么坚强,漠疏他不过大漠怜四岁,也仍是一个少年,却要在经历这种种变故之后,一夕之间成为一个男人。
软弱吗?不!他只是需要向自己认输一下。在这个不用坚强的夜晚,最后做一个需要安慰的孩子。
“漠疏,我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也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如果能回忆起来的话,我希望我曾经的生辰也会是和他们在一起。”阿哑轻描淡写地带过,却掩不住忧伤的口吻。
漠疏转过头来,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黑暗中相遇。那些各自的哀伤,似乎在此刻被平分到两个灵魂中,沉默地共享着。漠疏低声说:“阿哑,那以后,我的生辰就是你的生辰,怎么样?”
阿哑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笑了,眼睛开心地弯成了一条线,缓缓吐出:“好啊。”
她其实更想说的是,好啊,以后的生辰我都会陪着你。
也许这是一种奢望,但至少这一刻就让她相信吧。能实现的放于自己掌心,不能实现的就交给命运。
很久以后,想起这个夜晚,阿哑还是无比的怀念。她无数次地假想自己回的那一句:“好啊!”就像是再一次郑重的做出承诺,她想,就是从那一句开始,她和漠疏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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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阿哑在睡眼朦胧中仿佛看到门被一脚踢开,接着扑进来一个人影。他二话不说抱住漠疏,声泪俱下地喊道:“皇兄,我对不起你,我忘了昨天是你的生辰……”阿哑自动忽略漠疏有些抽搐的嘴角,还是不自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