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最后的赢家,对你来说很重要吗?”琉璃的目光在慕凌君身上游移,她很清楚慕凌君的每个选择都有着他自己的目的,所以,他不会做对自己无用的事情。
慕凌君嘴角勾起,忽然话锋一转,用轻佻的语气地说道:“好像是没有多重要,反正,”他的双眸如同那深不见底的潭水,幽幽地锁住琉璃的目光,“北漠也早晚会在我的手中。”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其实,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更全面地了解一下现在的形势。毕竟护国女巫可不是只有算算命这么简单。这一点,你的娘亲应该最有心得。”
慕凌君正要转身,只是刚迈出一步,他又忽而停了下来,沉声道:“你的命很值钱,要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我的命值钱?是在说不需要我在这种事情上浪费精力吗?琉璃心中困惑。既然如此,慕凌君又何必要煞费苦心地来找她说这些,还提及了她的娘亲。
琉璃的记忆,还有很多的空白。但是,无论是在她已得的记忆中,还是在其他人的描述中,她的娘亲都是位不一般的女子:心怀天下,匡扶正君。只是,她可以站在娘亲的立场之上吗?
倘若有一天,南国和北漠真有一战,她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是阿哑,还是叶琉璃?是北漠的无名孤女,还是南国的护国女巫?她好像,没办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而另一边,慕凌君刚刚走出房门,脸色便立刻凝重起来。他冷声说道:“关于北漠更详尽的情况,不要透露给叶琉璃。”
“但是,刚才说的那些……”云枫犹疑地瞥向慕凌君,正好看到他铁青的脸色,识趣地闭上了嘴。
回想起不久之前何汐晴来见他的情景,慕凌君垂下眼眸。
“王上这次能重得护国女巫,臣妾真为王上高兴。”
慕凌君淡然的目光扫过何汐晴,没有回话,想看看她又要耍什么把戏。
何汐晴双手紧紧搂住慕凌君的胳膊,娇媚地说道:“王上,听说女巫大人来自北漠,臣妾倒真想听她讲讲北漠的风土人情。不知道,女巫大人来到南国之后,会不会也想念北漠的种种呢?”
她扫了一眼慕凌君的神情,又接着说道:“不过,王上将南国治理成如今的样子,区区北漠,又怎能比得上呢?”
何汐晴的这番话用意何在,慕凌君当然清楚,她的目标是叶琉璃,自然不会放过有关于叶琉璃的一切细节话里话外无非是在向他暗示,叶琉璃和北漠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她的话虽然不可认真对待,但却给了慕凌君一个提醒。他确实还没忘记叶琉璃第一次去星寰宫的那笔帐。虽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对叶琉璃也交付了部分的信任,但是到现在他仍不知道那日真正的缘由。
他是南国的王,所以,他必须要谨慎,不能放掉每一个可疑之处。因为这条用鲜血铺成的权力之路,他不可走错一步 ,若错一步,那将是整个南国百姓的灾难。
看见慕凌君还在沉思,云枫小心地开口说道:“王上,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告诉女巫大人北漠的形势?”
半眯着双眼,慕凌君轻声回道:“我就是想要看看,她到底会怎么选。”
只不过,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期盼。这份异样的心情,连慕凌君自己都说不明白。
叶琉璃,但愿你这次会做出我想要的选择。
――――――――――――――――――――――――――――――――――――――――
笃离走进风军营地时,天色尚早。然而士兵们早已开始操练,气势如虹。而他的统领云军仅是刚刚集合。
看来,被那个老妖精训练出来的漠怜,果然要比他更加严苛。
越是靠近营地中心,笃离越是能感受到漠怜治军的严谨。将士们整齐划一,喊杀声震天。而那个英姿飒爽的女统领,立于中心,威严不可侵犯。
笃离有些晃神,他忽然间发觉,这么多年过去了,漠怜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可是他自己,却仍想护着她。
不自觉的噙起一点浅笑,他看到漠怜微笑着向他招手,耳边仿佛听见她常喊的那句:“笃离哥哥”
“你怎么撇下皇兄,到我这里来了?”漠怜缓步走了过来,轻笑着说道。
“雨军今天不在这边操练。”
“是去赵孚哪里了吗?”漠怜回头望着士兵们,似是不经意地说着。
笃离看着她平静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他喉结动了一下,却不知该说什么。朝中时局变幻,每个人都身处于这漩涡之中,而漠怜,又怎么可能体会不到?只不过是,都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心罢了。
“皇兄一向都有分寸。”漠怜淡然地说,“我想,他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然后,她转过头来,莞尔一笑,“所以,你就别在这里看着我了。”
对上她的目光,笃离的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没有,”他听见自己说,“我只是想陪着你。”
――――――――――――――――――――――――――――――――――――――
揣着刚发的军饷,千易大摇大摆地来到和雨军相邻的军营中,四处张望着。
不用细问,他一眼便能看出,这里就是赵孚军队的营地。将士们个个面色蜡黄,垂眉低首,萎靡不振,没有一点沙场征战之人的豪气。
他的目光掠过周遭的士兵,忽然眼睛一亮,立刻跑过去,一把勾住面前士兵的脖子,“嘿,阿七,你小子原来在这里,真让我好找!”
那个皮肤黝黑,身材瘦高的士兵转过偷来,惊诧地说:“千易,你不是在雨军吗?怎么过来了?”
千易拍了一下阿七的肩膀,憨笑道:“当年咱俩一同离家入军营,却被安排进了不同的队伍。这阴差阳错地,就一直也没再见着。这不,听说赵孚的军队就在雨军的旁边,我就过来了。”
“难得你还能想起我,竟还会特意过来。”
“这是哪儿的话啊?”千易歪着头,语气中略带责怪之意,“咱们是自家兄弟,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
听了他的话,阿七的表情却显露出一丝落寞,“现在,我跟你可是不能比。刚才还听他们说,你们又发军饷了。”
“怎么,发放军饷不是平常之事吗?”
“平常之事……”阿七苦笑一声,说道,“就是这最平常不过的事,如今,对我们来说,都是难求啊!”
他紧了紧腰间的衣带,接着诉苦道:“你可是不知道,我有多久没见到那军饷了。赵孚的私扣已成常事,真是一点油水也不给我们剩。还有他那几个副将,平日里还要向我们索要什么慰劳费,你说说,我们这……”
“喂,那边的两个小子,竟然还有闲工夫聊天,你们眼中还有没有军纪了?”
千易抬起头,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走来,从打扮上看,应该是个副将身份。
那副将阔步走到他们身边,凶神恶煞地打量着千易和阿七。周围席地而坐,正在修整的士兵见此情形,都齐刷刷地起身,胆怯地退到一旁。
千易瞟了一眼周围士兵们的神情,都是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地瞪着这个副将。而旁边的阿七更是攥起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虽有怒气,却不敢言。千易心中了然,眼珠一转,会心一笑。看来,我出手的时机到了。
“这位将军,我记得这会儿好像是休息的时间,我们闲聊,似乎并不算违背军纪啊。”千易满脸堆笑地说道。
这个副将眉头一拧,怒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告诉你,在这里老子的话就是军纪!既然违反了军纪,就要受罚,还不赶紧把慰劳费交上来。”
果然是条仗势欺人的狗,就会随口咬人。千易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阿七看到千易惹怒了副将,心中焦急,害怕这个副将会小题大做,抓住千易不放,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他开口道:“陈副将,我这个兄弟是雨军的士兵,恐怕……”
“雨军就了不起了,他漠疏手底下的兵到了老子这里,一样也得守老子的军纪!”
“陈副将……”阿七有些恼怒,正要上前一步,却不想被千易伸手拦下。
“阿七,陈副将说的有道理,我是雨军的人没错,但是到了这里,也还是要入乡随俗啊。”说着,千易小心地掏出怀中的军饷,谄媚地递了过去“陈副将,这些就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嗯,你小子倒是识相。”陈副将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拿。不想他身子刚刚凑过去,千易竟灵巧地闪身,让他扑了个空。
陈副将稳住脚步,气恼地吼道:“你小子耍人吗?”
“陈副将,这您说的可就不对了。”千易得意的看着他,故意夸张地说,“我啊,是――在――耍――狗”
陈副将被气的满脸涨红,大吼一声,又朝千易猛冲过去。千易低下身子,从陈副将的胳膊下面溜了出去,他在陈副将的身后站定身子,起身就是一脚,端端正正地踹到陈副将的屁股上。
“哎呦。”陈副将被踹得趴到地上,啃了一嘴的泥土。
“陈副将,您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摔到了。来来来,让我扶您起来。”千易自说自话地上前,径直抓住了陈副将的腰带,他用力一拽,将陈副将上半身悬空拎起。
然后,千易一个转身,将腰带扯走。瞬间,陈副将衣里装的铜钱,银子倾泻而出,明晃晃地掉落在地上,看的众人是目瞪口呆。千易手一松,陈副将也被扔到了地上。
“银子,我的银子!”陈副将双目赤红,疯狂地伸手,想要拢回那些钱财。
“兄弟们,想一想吧,这些到底是谁的银子!”千易一脚踩在陈副将的背上,喊道,“你们来这里是保家卫国,不是被人压榨。兄弟们,难道说,看见这种畜牲抢走你们的钱财,你们会甘心?”
“不甘心!”阿七举起拳头,立刻应和道。而其余人,也紧随其后,高声喊到:“不甘心,我们不甘心!”
“那就站起来,不要再忍受畜牲们的压迫,夺回属于你们的东西!”千易一句,引得群情激愤。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不远处的主将军帐内,忽然走出来一个将军,朝他们吼道。
这应该就是赵孚,千易心中想到,忍不住偷笑。他挥手指向刚刚出来,还不清楚状况的赵孚,大声喊中:“兄弟们,更多属于的东西,都在那里,和我一起把它们抢回来!”
“抢回来!抢回来!”此时,众人早已是红了眼,长久以来挤压的怨气,在千易的这一番撺掇下,一朝爆发,哪里还管什么将军?一窝蜂地涌上后,便是不由分说地拳脚相加,硬生生地把赵孚压在人潮中。
千易一个凌空腾跃,从人群中翻出。欣赏着眼前这由自己一手制造的混乱局面,他点点头,颇为满意。
这下可以回去向将军交差了,千易得意的转身,正要迈步离开,却忽然停住了。他审视了一下空空的两手,立刻飞奔着折了回去。
噪杂的军营中,回荡起一声凄厉的喊声:“喂,你们等一下,那里还有我的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