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成功躲过了巡视的侍卫，溜进了丽妍宫。
“参见娘娘。”黑衣人对正在修剪花枝的丽妃行礼后起身。丽妃减掉多余的花枝，头也不回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娘娘，没有查到是谁动的手，但是确实是只针对灵妃，应该不会妨碍我们。”
丽妃用剪刀摆弄着眼前的花枝，冷冷地说：“不管动手的人是谁，他和我们是一样的，都想让灵妃死。不过，他比我们更狠。我只是放个人偶，安排你装成老道，陷害灵妃，那个人却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又问：“可是娘娘怎会料到，皇上就会相信是那灵妃下的巫蛊之术。”
丽妃的冷笑爬上嘴角，“皇上相不相信根本就不重要，因为他没得选。萧淑云是当朝宰相之女，而萧家早就对灵妃虎视眈眈，多次上书求皇上废妃。灵妃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乡野丫头，又会巫术，在足以动摇江山根基的萧家面前，她算什么？萧家要皇上给他们一个说法，皇上当然只能牺牲灵妃了，而且……”
丽妃没有继续往下说，她抚上自己的面庞，在心里念道，而且皇上和灵妃之间早已没有了信任。灵妃与宫中的其他女子都不同，她是凭借着皇上对她的真心才走到今天，而一旦没有了信任，这颗真心便一钱不值。想到这里，丽妃苦笑一声，她忽然有些羡慕灵妃，人生如梦，灵妃至少还有信任可以辜负，而她，又能辜负什么呢？
“娘娘。”黑衣人向前一步，压低声调说：“灵妃的那两个孩子怎么办？特别是二皇子，要知道当今太子可是个痴傻之人，万一哪天皇上他……”
“不急，”丽妃摆摆手，笑得妖艳，“漠疏出生时可是克死了舒妃和她的孩子，这件事至今是皇上的心病。而且，事到如今，你觉得皇上会把太子之位给一个妖妃之子吗？至于那个漠怜公主，我可听说前不久她请命伐边将军，不如我就帮她一把——”
黑衣人露出一丝奸笑，“娘娘的意思是……”
丽妃拂袖大步走进宫殿内，头上的金步摇晃得厉害，她冷笑道：“古来征战沙场，不知有几人能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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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疏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他坐在灵清宫的地上，紧靠着床榻，完全如死人一般。阿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更确切地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一切变得太快，她甚至觉得这一切就应该是个梦。
那么，是不是该醒了？她已经哭干了眼泪，失去了神智，那么现在是不是该醒了？
阿哑坐在漠疏旁，注视着那皎洁的近乎残酷的月光，倾泻在灵清宫冰冷的床上。为什么月光还可以这么亮，它怎么可以在灵妃离世时还这么亮？
“有人想害我母妃。”漠疏突然开口，“这是阴谋。”那近乎绝望的语气，是彻骨的寒。
阿哑看着身边这个几近崩溃的少年，头上束发的玉带早已散开，腰间的玉佩也歪斜地挂在一旁，他却丝毫不觉。
“漠疏，”阿哑环抱住自己的膝盖，“灵妃娘娘说让我们三个一起走下去。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当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拥有点什么时，它们又全都消失了。”说到这里，阿哑有些哽咽，“漠疏，你想这样下去吗？你这样下去，漠怜怎么办？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漠怜被带去了哪里，谁来照顾她？”
漠疏没有回应，他和阿哑就这样并肩坐着，直到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吞噬为无。迷迷糊糊中，阿哑似乎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猛地睁开眼，捕捉到那个笑看着她的红衣少女。阿哑揉了揉眼睛，惊喜地要叫出声来，漠怜快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指了指旁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不易睡着的少年。
灵妃出事后的第二天，漠怜就硬被人带走了，阿哑和漠疏被关在灵清宫内，全无她的半点儿消息，阿哑也是心急如焚。如今，人看到了，但却和阿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从前那个吵闹的公主，现在仅仅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阿哑，”漠怜朱唇轻启，握住阿哑的双手，“父皇准了。”
阿哑有些诧异，准了，什么准了，该不会是……
“对，我明日就要出征，应对北方来袭的铁勒一族。”
“什么？”阿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激动地抓住漠怜的胳膊，她感觉到自己在发抖，“漠怜，你不可以去，你不……”
“阿哑，”漠怜打断了阿哑，她的语气平缓而有力量，“我必须得去。”
阿哑说不出话来，是的，漠怜必须得去，她没有选择。只是，她再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因为她不会再是那个原来天真的公主漠怜，已经没有那个——可以允许她天真的人了。
阿哑不用再多说什么，她知道漠怜心意已决，只能努力用笑容让漠怜安心。“漠怜，平安回来。”“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两个少女低声的交谈，仿佛是生死的承诺，直达她们都无法揣测的未来。
那个最爱红色的少女，就要披上银白色的铠甲。无需言它，阿哑只需起身，目送着那抹红色消失在宫门外。在她怅然若失，回头的一刹那，却与那熟悉的目光相对，冷冽的凤眸中，蕴含着波涛汹涌的情绪，阿哑迟疑的开口：“漠疏……”
“阿哑，”少年的嗓音略显沙哑，“我想要喝点儿水。”
“啊？好，我去给你准备。”阿哑手忙脚乱地去拿水，漠疏咳嗽一声，接着说：
“我想要吃点儿东西。”
“我想要换件衣服。”
“我想要……”漠疏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神情，阿哑清晰地听到了他说出的三个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