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问你怎么来的你不说，问你叫什么你也不回答，你不会真是哑巴吧！”一个宫女叉腰低头，逼问着眼前大概只有十几的女孩。

女孩仍旧不做声，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宫女见状，心中顿觉一火，一脚踹向女孩，厉声喝道：“你这个小哑巴，你以为你是谁啊？问你话，你竟然看都不看一眼。让我好好替你家主子教训一下你！”说着上前一把抓起女孩的头发，伸手就要打。

“住手，灵清宫的丫头还用不着你来教训。”

宫女闻声一抖，只看到一个身着绣着竹叶花纹的雪白长袍，腰束金丝玉带，俊美出尘的少年正站在她们面前。那少年双手背在身后，半眯着双眼，寒光乍现。

宫女一下子收回了手，慌张地跪在少年面前，结结巴巴地说：“二……二皇子……饶命！我问她是哪里的奴婢，她也不回答，我……我只是吓一吓她。”

少年低眼看看正发抖的宫女，轻哼一声，说：“吓一下？怕是如果我不赶来的话，你那一巴掌就下来了吧。丽妃娘娘手下的人，总也得懂点儿丽妃娘娘教的规矩吧，也不问问她是谁的人，就敢动手动脚。”

宫女听着，大气也不敢喘，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赶紧磕头求饶，“二皇子饶命，我真不知她是灵清宫的人啊。”

“别让我再看见你。”清冷的嗓音传来。

宫女如同拿到了赦免令，赶紧说着：“多谢二皇子大恩。”然后手忙脚乱地起身，额头红肿地仓惶逃走，狼狈不堪。

赶走了那宫女，少年看向旁边那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女孩。她的头发凌乱，脸上、衣服上也已沾满尘土，双手紧握在胸前，似是在瑟瑟发抖。

不自觉眉头一皱，他心中暗想：“母妃交代要照顾好这丫头，如今不到一天，便成了这副模样，真是不叫人省心。”

他蹲下身来，伸手拍拍女孩身上的土，将她额前散乱的几缕发丝别在耳后。对上她呆滞的目光，他叹了口气。

少年起身，想了想母妃平日里说话的语气，尽量模仿道：“阿哑，我是灵妃娘娘的儿子漠疏，我来带你回去。”

漠疏当然不会情愿这样说软话，哄女孩子开心。就连他妹妹都未曾享受这样的待遇。只是碍于母妃的反复叮嘱，说这丫头受了惊吓，不能受刺激，让他好好照看她。

结果还没过多久，竟找不到了她的人。漠疏焦急地一路打听，才知道她跑到了丽妃娘娘的丽妍宫。又怕她初到皇宫，会惹出什么事端，这才匆匆忙忙地赶到丽妍宫。

现在人倒是找到了，但是漠疏却不知道怎么把这个丫头带回去。他正苦恼着，却发现阿哑对他的话有了反应，她竟站了起来，拉住了漠疏腰间的玉佩。

漠疏脸一热，伸手想要拨开阿哑的手，却没想到阿哑放开玉佩反而就势抓住了他的手。漠疏这下脸红到了耳根，“哎，不是，你……你能不能放开我的手啊！”

这个素日以冷面示人的小皇子，如今却在个小女孩面前闹了个手足无措。而且他越挣，阿哑反而抓得更紧。漠疏斗不过她，只好任由她拉着，把她硬生生的拽回了灵清宫。

于是那天，宫女们都在议论一件事，传说中的冷面二皇子，竟亲密地拉着个小女孩，堂而皇之地进了灵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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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清宫内，灵妃听宫人说阿哑不知去了哪里，早已是心急如焚。刚看见漠疏领着阿哑回了灵清宫，她就提着裙摆跑了过去。

灵妃轻轻抓住阿哑的两臂，柔和的目光扫过她凌乱的头发，破开的衣裳，还有那布满死气的眼神，她的心如同锥扎，她怎么对的起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立下的承诺？

伸出手抚摸着阿哑的头，她转头对一旁站着的漠疏说：“疏儿，你下去吧，我来照看阿哑。”

似乎是理解了灵妃的话，阿哑放开了手。漠疏顿时松了口气，行礼后离开了宫殿。

灵妃仍是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眼中写满了怜惜。不知是什么样的惊吓，竟让这个十多岁的孩子失去了全部的活力与生机。

灵妃其实能猜到，叶岚千辛万苦护送的这个孩子一定经受了很多。

但当两天之前，这个孩子来到她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她还是不可遏制地流下眼泪。她那时便已下定决心要将这个女孩视为自己的女儿。

当初，这个女孩刚到时一言不发，眼神都是涣散的，灵妃不知道她的名字，不清楚她的遭遇，但她——想保护这个女孩。

无论是出于死生的嘱托，还是出于同情，两天的时间，阿哑在灵妃心中，已如亲生女儿一般。而如今看到她的女儿在她身边还会被人欺负，灵妃唯有彻骨的痛，还有，深深地自责。

灵妃用手绢一点一点擦去阿哑脸上的泥土，动作极轻。好像是只要她一用力，眼前的女孩就会碎掉。这个女孩已经承受了太多，她现在只怕是身心都是无比脆弱的。

灵妃只能用语言去尽量安抚她，“没关系，阿哑，你到我身边就是回家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母亲。”

阿哑凝视着这个慈爱的女人，她不是感觉不到灵妃的柔情，只是，她还沉浸在那个噩梦中。

可偏偏，她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有那吞噬黑暗的火苗，那满目的鲜血，那凄厉的求救声。

明明骇人的血腥味还没从她记忆中散去，萦绕在鼻前。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阿哑觉得回忆让她身心俱疲，她无力地倒在了灵妃的怀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隐隐约约之间，她听到唤她“阿哑”的声音，继而是哭嚎声。

还有一个，如灵妃的声音一样温柔的声音，她说：“琉璃，永远，永远地忘记这一切，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