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兽仰天怒吼,震颤山河。
朝年遥望天边那尊巍然于天地间的身影,惊讶于这等在九州已然是绝迹万年之久的上古异兽的凶威,心里不禁对那只在书中见过的万年前的大世多了几分好奇与莫名的向往。
习惯性的弹剑数记,清脆的剑鸣让他回过神来,他现在要想的可不是什么向往与好奇,而是该怎么越过那片鬼族的阵线,穿过鬼门雄关,回到九州大地。
至于那一尊尚处于幼年却已是凶威骇人的螭兽则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他要想的是如何瞒天过海,瞒过鬼族八域营地中的那些老怪物们。
“这种东西到了九州那边……”朝年自嘲的一笑,这种事儿自有大人物会管,按照师傅的说法,九州天道凋零,仙路难堪是不假,但他不相信诺大的九州真如表面上看去那么的孱弱无力,楚河一人足以为证,九州年轻一代并非后继无人,这不仅仅是代表了一个修士,更是映射出九州道统未消,仙门为灭。毕竟,想靠一纸盟约束缚强大的灵族,让其在九州销声匿迹长达万年之久朝年始终认为不太可能。
下了峰顶,朝年一路向着八域的营地走去,穿林而过,越木而行,未曾御剑。路上有许许多多的鬼族散兵游勇,或是乱域之人,或是其他七域之人,到了这时候,各域的人归属感尤其的强烈,亲朋好友都是一域之人,自然而然的聚群而落、由众而居。
“原来这地方叫回风头,”一路上,朝年才知道这鬼门关前的地方在鬼族的叫法,望着那一段幽深的峡谷,朝年不禁有些踌躇,”也不知道楚河怎么样了。”来时算上后遇见的楚河,一共是三个人,现在却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了,“我是真的命犯独孤星。”
负剑而行,朝年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属于乱域修士的营地。说是营地,可修士的营地也不可同凡人语,一门一派一族一家的底蕴与手腕在此刻便可略窥一二:如长生宗这等底蕴雄厚大门大派可搬来仙宫殿宇亭台陈设、仙兽仙辇翠羽飞花,恍然一副仙家气派,再次一等的燃虚洞天之类则是自辟空间,层层迷雾如幻纱笼罩,依稀可见火红色的经文在空间中流转,朝年甚至看见一座之前不曾存在的大山拔地而起,一问才知晓这哪里是什么山脉,而是一头死亡的荒兽的遗体被祭炼为了洞府供人修行。光是这些光怪陆离的宫殿、洞府、仙门……都让朝年大饱眼福,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方知百闻不如一见。
只不过两轮幽日高悬,让那仙门殿宇不再那么的出尘不染与气势磅礴,灰白之光与深邃幽暗交相辉映,给所有的一切抹上了一份幽邃深远,亦如这片深不可测的大地。
这里有着独属于修士的热闹。但其实自视不凡的仙人与普普通通的凡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这里所售卖的不再是柴米油盐而是丹药法宝,不再是锅碗瓢盆而是宝图法器,坑蒙拐骗也有、天花乱坠亦有,这也是朝年一直不懂为什么这么多修士认为修凡有别、仙凡有别的原因所在。有意思的是鬼族人皮肤本就偏向白色,不时还能看见有修士为了什么东西争吵,本来应该面红耳赤的脸色这么一调和竟有些不伦不类,让朝年笑出了声。
回风头的风不小,但对修士来说却也称不上大。朝年现在想的不是什么高深的剑道,而是之前应该在见义勇为的时候收点劳务费,没钱寸步难行,修士没有灵石也是寸步难行,至少他现在就身无分文,就连口腹之欲也不能满足了。
修士也要吃东西,不为了活命而是为了享受,一些以异兽、荒兽、灵草、宝药烹制的菜肴对修士本身也有一定的益处,只不过价钱往往不菲不是普通修士能负担的。
在大山里埋汰了这么久,他性情喜欢清寂但不代表朝年是个苦修士,相反他倒是一个乐观拍拖的人,常常地天马行空再加上思维跳跃,倒是让那十三年的山中岁月不那么难熬。这和他的剑道背道而驰,但朝年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他就喜欢这样。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鬼族整个局势都处在风云变幻之中。鬼族八域想要先礼后兵,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鬼族大地。先让老人物们带着年轻一辈去九州大地交流切磋协商一番,说是友好交流,可实际目的谁还不是心知肚明?
出使九州是不久之后的事儿。乱域不同于其他七域,各方势力盘根错杂,各大门派纷争不休,始终都没有统一过,而其他七域或是被一家独大,譬如那信奉鬼佛、魑魅佛宗一家独大的佛域,再譬如那始终自诩鬼族正统、帝碑万古耸立的帝域便是奉鬼帝雄城独尊。
乱域虽说是大势所迫,各方势力结为盟友,可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人真正心向乱域,又有多少是外域势力扶持而起就不得而知了。乱域的年轻一辈因为各自宗门的缘故,彼此间的颇为生疏,这次八域联手派遣先锋军入九州,其他域的年轻一代大多都有了既定的人选,乱域却莫衷一是,毕竟谁都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朝年站在一处仙殿门口,殿名“客至”,这座仙殿是鬼族后来人铸造,八域之人皆迎。仙殿主人不想错过这场盛世,“客至”也被其从帝域整个的搬到了这回风头。
高楼耸立,幽日压顶。周遭有许多或华丽或朴素的车辇,有些是众星拱月,有些则显得孤苦伶仃,或是魁梧或是绚烂的异兽,朝年甚至看见了一只三色鸾鸟,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祥瑞之兽,虽说血脉稀薄不纯可也是很难的奇珍了。
“哎哟。”
“四十七。”朝年看着地上狼狈的身影,摇了摇头,乱域年轻一辈相聚自然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入内的,没有请帖就只能“另辟蹊径”,或是凭着修为硬闯,或是想些别的法子。朝年才刚到不久,可周围好事的人多的是,都乐得看那些年轻人的热闹。
这第四十七位仁兄不偏不倚的摔在了朝年的正前方,他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似是全然听不见周围的哄笑声,神色如常,还向着朝年友好的笑了笑,一副老实朴实人的模样。
“是秦洛殿下!”
周围人的注意力立马就转了过去,长生天的公主平时大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名是美名,人更应是美人,谁不想一睹仙颜?
似雪如仙,自是婵媛佳人;若冰近玉,天成秋水伊人。秦洛莲步微移,脸上却蒙上了一层淡蓝色的薄纱,让人难窥芳容,人群主动的分开两道供她行走,直到入了那“客至”仙殿。
朝年只感到秦洛和上次见面有了很大的不同,如果说上次她给他的感觉暮冬近春的雪,那这次就像是数九寒天的霜寒。他盯着秦洛缓缓步入殿宇的背影,心头想到了许多。
“看入迷了?”朝年的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一回头,居然是那个刚才才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正在一脸坏笑的看着他,猥琐的表情和他那憨厚老实的长相、身材反差强烈,让朝年一时愣住了。不待朝年开口,那人一手搂着朝年的肩直把朝年往旁边拖,朝年也不反抗,他想看看这人到底想干嘛。
“男人嘛,都懂,都懂啊。”那人抹了一把脸,又拍了拍身上不知道有没有的灰,“我叫涂水生,兄弟我看你也是同道中人,我就不废话了,想要一亲芳泽现在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咱们第一步就是要进门是不是?你别看我刚才那副熊样,我那只是先示敌以弱,示敌以弱知道吗?”
朝年点了点头。
“那就好,看来兄弟也是明白人啊,刚才那么多人笑我,我就瞧见你最那个啥,矜持,对。如果不是为了美人,我才不稀罕来这破地方。兄弟你看,我这有一个法子能够保证我俩都进去,不过这个价钱嘛。”
这“憨厚”的人笑眯眯的看着朝年搓了搓手,却错愕地只见着朝年转身就走,“兄弟,这可是乱域年轻一辈的盛会,你就没一点儿想法?你就甘心错过这场机缘?这样吧,我看你有缘分给你打个五折,不,三折,三折怎么样,诶,你别走啊。”
朝年步子不变,七星一闪而没,步子不快却动的极快,直到了“客至”仙殿了一处偏僻墙角,转身一看,那长相憨厚实际猥琐至极的道友果然跟得上来也跟了上来,朝年向着气喘吁吁的他友善的笑了笑,指了指身旁这片高墙。
幽蓝色的墙上隐约可见光华流转,不用想也知道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禁制、法阵,若是硬闯,凭着两人的修为远远不够看。朝年的意思很清楚,涂水生也明白朝年的意思。“兄弟你不厚道啊,我……”
朝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在墙上敲了敲,看的涂水生心惊胆战的。
涂水生一咬牙,一副亏大了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行,我们有缘分。这次就当我送你了,现在人多眼杂不方便”,他拉着朝年在“客至”仙殿周遭转了几大圈,最后还是在朝年之前选的那处墙根停下,不过往前多走了七步。
两人约好了时间,各自散了,只是涂水生临别前看朝年地眼神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