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到半分血迹,屋内只是一个空旷的大空间,漆也未上,与房外的砖红墙白形成鲜明对比。
姜婕作了出头鸟,被这阵腥风冲的干呕,朝年也是皱眉,左手却是不停,于空中勾出“渝”、“隐”、“缺”三字,勾动了地势,据三角之形,三字于空中飘忽不定,时暗时明,最后落在了水泥地面的正中心,光华敛去,化为三个灵文,锁住了那一小片空间。
三角正中缓缓浮现出一黑色骷髅头,骷髅头中有鬼火闪动,散发出淡淡黑色烟影,天地间原本稀薄的灵气顿时浓郁了几分。朝年与姜婕周围空间渐渐淡去,两人将才适应的血腥味猛然倍增,直往两人的鼻子里钻。
朝年还好,姜婕被熏的干呕,再睁眼又是一声惊叫,满地干涸的血迹似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织进了姜婕的心,有些未干的则晶莹闪动,红色的血水横溢。隔三差五,尸体横陈,黑白二色分明。地面寸寸龟裂,碎石密布。
朝年一脚将旁边的白衣尸首翻了个面,那修士面容扭曲,头发粘在额头上,着的却是古代服饰,身上有几处窟窿。如法炮制的看了几具尸首,服饰一致。朝年心下有了猜测,一把拉起面色惨白的姜婕,出了屋子。
屋外,也不再是安详和谐的小区,断壁残垣一片,一副人间炼狱的惨境,鬼气森森。
于这深山老林中,光天化日下,却是一座活脱脱的屠宰场,只不过是人鬼互屠。
朝年拉着姜婕便走,此地不宜久留一则是阴气太重,二则是是在太过血腥,朝年见了都一阵反胃。
这时,姜婕自从进别墅区便紧紧攥住的古镜突然浮空,那残缺之处本来就是朦胧一片,却霎时迷雾大盛,裹着了整个镜身。镜周虚空异动,那凝实的雾气似乎变得无比厚重,垂下一缕缕灰白,露出那古朴小镜。
镜身上的金箔开始脱落,露出了绿痕,锈迹斑驳,铜绿上有残纹交织,朝年端详着残纹,分明只是古拙的纹路,却似乎有莫名的东西于其中沉浮,似道非道,似术非术。
隐起双蟠龙,衔珠俨相向。
一阵浮动,似是水镜一般。镜周缓缓浮现出五个文字的虚影。文字用的是晦涩的字体,朝年初看也难以辨认再欲细观时只觉体内灵气一阵不稳,似要破体而出,融入那文字中,神识被压制,所见之景渐渐扭曲。此时,朝年背后之剑自鸣,清脆铿锵的剑鸣霎时让朝年恢复了清醒,赶忙移开了视线。
五字绕着镜身完好的一侧,呈拱卫状,拱出了斑驳的镜身,隐隐有合围之势,以繁复纹路虚影作底。那纹路托着文字,走势诡变多端,互成犄角,并不拘泥于圆,有些地方突出,却又不让人感觉到丝毫不和谐。
那缺口处文、纹皆无。
姜婕抬起头,也将不适抛到了九霄云外,望着自己带了多年,赖以为生的小镜,神色中并无太多惊讶。
这一片人间炼狱中的血水突然化为丝丝缕缕,一道道融进了右下角的古字中,空气中再无血腥,古镜悬浮于空中,雾气缕缕垂下,神异非凡。
正当姜婕欲上前时,镜面上有红色纹络盘旋,一副图景从镜面上投影而出,模糊中只见有一团黑雾,裹挟着猩红,向着西边疾驰而去。古镜光华黯淡下去,雾气回拢,飞回了姜婕的手上。
朝年望向身前的姜婕,姜婕赶忙双手捂住了古镜,瞪着水灵灵的杏眼,一连警惕的看着朝年,生怕朝年见财起意,出*夺,又害怕撕破脸后,朝年一不做二不休,再来个先奸后杀…
朝年看着姜婕的脸,从那一双杏眼中满大致猜到了姜婕在想些什么,心下佩服她的脑洞,开口解释到:“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好奇。退一步讲,这青铜镜摆明了认你为主,我就是想抢也抢不走。”
“那你还是想抢!”姜婕大声道。朝年心下一阵无语,师傅说的没错,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不讲理的,也只有女孩子了。
朝年干脆换了个话题:“现在我们是一同循着镜中所指去看一看,还是各走各路?”姜婕正欲开口,朝年却自顾自接着到,“这种炼狱般的场景,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只会愈来愈多,血流不干,只会愈演愈烈,大世将起,无人能置身事外。即是是逃的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除非你愿意继续做个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小偷,每天活在阴影里,看谁都心虚,饮的是残羹,吃的是冷炙,苟且偷…”
“行了!我跟你一起!”似是被挑到了痛楚,姜婕一下爆发了,一把将铜镜摔在了地上,朝着朝年大吼。
铜镜被被摔在地上,蹦到了朝年跟前,全无刚才的神异。
“我不知道什么你口中的大世不大世的,料想你这个怂包也不会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只会危言耸听。祖奶奶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了你这个护花使者。”
朝年听了只是一笑,弯腰拾起铜镜,细致察看了一番,将它扔回给了姜婕。
这铜镜似正道修士器物,可却作吞血之举,满是凶煞之气,就那繁奥文字来看,年代古老,不可考证。
朝年领着姜婕朝着西边而去,出别墅区时再回望,却又是一片安详,毫无半点凶相。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朝年告诉了姜婕自己的姓名身世,姜婕为盗也是迫不得已。在姜婕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把这面古镜传给了姜婕,叮嘱她镜不离身,就算睡觉也要抱着睡。姜婕告诉朝年镜背后本来有字,父亲曾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地载万物,天垂象。取法于天,吾鉴之”
一切起于未知,一次回家发现父母倒在血泊之中,家里被翻的一团糟。
那时古镜,也是吞了血光,幻化出一座巍峨的黑色尖塔,不过却没有镜周五字浮现。
天变了,阳光并不是无私的眷顾每一处阴暗角落,姜婕不得不依靠自己活下去,中途辍学后,便一直小偷小摸,进过几次少管所。
十七岁那年,古镜上的文字突然淡去,转而成了一些姜婕看不懂的蝌蚪小文,奇怪的是却能领会其中含义,从此便踏上了修行之路。那之前的姜婕是一个十足的小太妹,染了头发,穿着时髦,露脐短裤烟熏妆,随着引灵入体,才变回了现在这样。
“你说的最初的那十四字,跟刚才浮现的五字有些相似之处?还有那蝌蚪小文,是否也是如此?”朝年边走边问到。
姜婕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也只是会认那十四个字而已。你要不再看看?”姜婕拿出古镜,递给朝年。朝年却是摇了摇头,不再追问了。
两人一路向西,关系缓和了不少。说来也怪,如果人被另外一个人戳到痛处之后,还能与他再相处一段时日,情谊便会不自觉的更深一层。
并不急着赶路,两人倒也悠哉游哉,缘溪而行,渴了便饮溪水,饿了可吃野果,朝年还抓了几条鱼,姜婕辅助烧烤,纵是修士,也离不得或说是不愿离这人间炊烟。两人在溪边过了夜,林间的风摇动着两人的篝火,摇曳了姜婕影子。熟睡的姜婕与白天判若两人,蜷缩着身体,怀中抱着那青铜古镜。
夜色似剪,将姜婕裁的精致无比、脆弱无比。
就这样走了一周左右,灵气入体涤荡污垢,倒也不会徒惹闲尘临身。
树木渐渐稀疏,一片枯黄与灰白,光秃秃的树枝七仰八叉的,不像是深山老林。西方隐隐可见一座巨大的石头拱门横亘,风沙黄,两人振作了精神,继续前行。
亲临拱门之下,亲眼见到似与天穹想接的拱门,方知何谓大,何谓壮观。
卧龙横空起,引我入鬼门。拱门架在一座山谷之上,土黄冲淡了灰黑,横亘的拱门上龙飞凤舞,落拓不羁刻有三个大字“鬼门关”!
前方是通向未知的鬼门,身后是枯黄灰败的稀疏树林;一轮骄阳悬于头顶,无尽沙石踏在脚下,天地一片沙黄。
风未嘶吼,背后三尺亦未鸣,长发直下。
风静,剑静,人亦静。
朝年握住了姜婕的手腕,大步迈进了“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