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帝铸心锁,自锁凡心。
以文载道,心锁上被雨帝刻下了自己的道则,无人可破。
“不好。”之前一脸镇定,胸有成竹的第四脉圣主不在沉静,这一切出乎了他的意料,她雨尊者修道不过两百余载,便能刻印帝文,哪怕是只是机巧的形似,可那毕竟是帝文,古往今来为帝者能有几何?那是站在一个时代巅峰的人所留下的道的烙印。
苏家两姐妹站在朝年身后,雨帝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望着那帝文,眼中满是敬仰。
那片黄金神羽撑出的世界本是一潭死水,只有那羽毛散发出的点点金辉给它添了些生气,那片世界的天宇上,九个符文分据九方,那帝文一出顿时如同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兽被惊醒,散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波动,所有人的心脏似是被狠狠一捏,心口骤然缩紧。
帝文古朴,如同一口古井,不是雨尊者不想催动它,而是她不能。
从这枚帝文成形,便于她断了联系。
猛然间,被幽日照耀的天空陡然一暗,那片黄金羽毛神异非凡,在那片世界中拂动,九个符文颤抖不已。
“轰!”
似是一片世界被轰开,一只遮天大掌从那片世界中探出,隐天蔽日,一股洪荒的气息从那九字世界中弥漫而出,仿佛它连接着不可考的太古。
第四脉圣主面容上不动声色,可那瞳孔中分明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他曾数次演化这古老的符文与第六脉的圣主斗法切磋,可却没有一次有过这么大的动静。那股气息太骇人了,让他感到自己无比渺小,就如沙砾中的一滴即将被蒸干的水。
那遮天大手径直向着帝文而去,盖头抓下。
帝文承载的是帝道,这无疑是对帝君的大不敬。更何况,这第四脉圣主毕竟还是妖族之身,这八域到底还是鬼族的八域,雨帝之名,鬼族谁不敬仰,纵使这一掌并非出自他手,但也是犯了这一族之间的大不韪,也不怪他脸色难看了。
阵阵淡蓝在帝文上跃动,说雨帝是太上忘情道,可这帝文却给人以深笃的宁静,道与理在其上交织,道之宁静,道之讳莫,尽在其中。可那遮天蔽日的手掌却掩埋了帝文的淡蓝,大掌握拢,将那帝文攥在手心!
“天哪,那可是雨帝留下的道文,真真实实的帝道,怎么会……”
“万年已过,正是我族重现辉煌之时,可妖族却如此辱我族先贤,九州有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妖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一种预兆吗,我族帝君居然……”
朝年亦在仰望,他从那帝文中望见了至纯至净的无,但他知道,所谓以我观物,物皆着我之色彩,他或许太过主观了,这帝道若真是这么肤浅,这仙路未免也会太过无趣。
那只似是占据了绝对上风的大掌间有丝丝幽蓝色的微光渗出,不见如何,竟开始寸寸消融。
一股浩荡的气息从那方黄金羽毛撑出的九字世界中冲出,那是一种凋朽的气息,哪怕是隔着一方世界,隔着不知多少岁月,依然让人凛然。
气息所致,万物凋零。
在场修士无不色变,争先恐后的奔逃,只想着远离那方九字世界。四脉圣主与雨尊者在同一时刻抽身暴退,那股气息太过妖异,若是临身,他们自认也是难逃一死。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外,那是帝文与未知存在的对话,不是他们所能触及的。
也所幸那九字世界中的存在并未刻意杀生,仅仅是自然而然的气息流露罢了。
“嗡碎……之亏……”
晦涩的只言片语在天穹上空回荡,这是一种古老的语言,在场无人能够理解其意,语气平淡,似是在缅怀一些往事。
这声音震得人鼓膜发颤,震耳欲聋,让在场的鬼族修士铭记终生。能听到那等存在的喃喃自语,在鬼族人眼中是一件值得去终生铭记的自豪事儿。
那大掌再也裹不住帝文,一段段道则在在空中飞舞、交织,凝成一个个玄奥的符号,轰入那片世界,九字世界似在战栗,震动不已。
“哎。”
一声叹息落下,这也是那片九字世界中的存在落下的最后一字,这一个单调的音符,是人人都能懂的了。
“轰隆!”
帝文幽幽蓝芒彻底的击溃了那巨大的手掌,九字世界开始崩塌,发出了巨大的回响,似是末世轰鸣,九字如同老旧的墙漆,从九字世界的天空上剥落,砸在那片大地上。
最终,那方世界崩灭。帝文闪烁不定,化作一道流虹,射向远方。
帝文虽去,但人事却是未了,不过这已不关朝年的事儿了,他的心绪被那帝文与横亘天宇的巨大手掌占据,那等存在,着实让他心生向往。
“雨帝……”
苏玉、苏雨听着朝年的呢喃。她们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对雨帝满是敬仰呢,羡慕那通天彻地的道,羡慕她传说中绝世的容颜,在甘之如饴地品尝着她的故事的同时又慕求如她那般,做一个彻底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有情人最是无情,雨帝如是说过。
朝年收敛心神,这些太遥远了,活在当下才好。他出手杀了那花哨公子哥,自己是没事拍拍屁股就可一干二净的回到九州,可这俩姑娘不一样啊,他现在倒是怪自己冲动了,图一时之快,但是顾虑不周。
他问她俩接下来打算如何,她俩说不知道,其实与其落到那花哨的少爷手里,倒不如这样心惊胆战的亡命天涯。朝年不打算让她们跟着他,毕竟顶多算是萍水相逢,“你俩趁着这机会,离开乱域吧。”
苏雨想说什么,却被苏玉扯了扯她的袖子,制止了。
“可能很苍白,但我们能拿的出手的,可能也就是一句俗套的谢谢了。”
“你如果不说,可能会没这么俗。”
“是吗,我起初还以为你们这些所谓青年俊杰都不屑于跟我们这种前途黯淡的修士来往呢。”
“我们这些?算了吧。”
“那,再见?还是告辞?”
朝年垂下了眼,不过是过客罢了,他不说话,他转身,七星闪烁间,身形散如林中,被树影割的七零八碎。
苏玉、苏雨呆了呆,转身,抄了条短道,直往与乱域临近的阴阳域而去。
一枚戒指落在地上,与石头撞在一起,叮当作响,也不知是风还是因人的移动而带起的风尘扬起又落下,掩埋了这叮当,掩埋了它。
若是朝年能在,就能认出,这便是那天他相中的那枚戒指。
朝年御剑南下,直奔乱古城。一路上他闭着眼,撤去灵气,任凭风拍在脸上,心神沉浸在修行,悟道中。
红尘炼心,哪怕只是心湖的一阵涟漪,都能泛起层层波纹,一圈一圈,扩散,直到它触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