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年看了看凌川,又看了看那仍在凌川手中的阵盘和那道裂缝,有些惊讶“你们灵族…”
“那些发霉的文字信不得,一个种族如果一万年了都没有改变,那么离灭亡恐怕就不远了。再者,我凌川不屑做那宵小之事,云兄,请!”
朝年听罢,也不做犹豫,一脚便迈进了裂缝中。凌川见状暗赞,一声郎笑,也是跟了进去。
饶是朝年却也没有在任何书中见过眼前的景象。
两人站在无垠的星空中,脚下无物,凭空而立。头顶是无边无垠的黑暗天幕,千姿百态的星,千姿百态的宇宙却是尽在脚下,便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怕也要在此横生几分豪气。
凌川拍了拍朝年的肩,很是满意朝年的样子“心之所向,足之所往。这些脚下的星辰,都是我们灵族先祖曾经到过的地方。每一个灵族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虚空灵盘,一是让我们不忘先祖荣耀砥砺前行,二是在外走南闯北也要方便不少。每到过的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虚空标记波动,虽说还不至于心念一动便是千里之外那么夸张,可要去一个已经被我灵族定下坐标的不远的地方,还是不难的。”凌川一边说,一边点出了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星球上有密密麻麻的空间网格。
危川一幢大楼顶层,本是个可俯瞰整个危川的好地方,可此时只有几根水泥柱在享受这片废风光,平静的地面突然泛起蓝光,一条条奇异的灵线浮现,四周虚空涟漪顿生但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朝年再回过神时,已经和凌川到了一个空旷的楼层。
“我到忘了,现在不是古时了。”凌川说完便又不知从那拿出一套现代的衣服,也给了朝年一件t恤。两人便乘电梯下了楼。
一出大楼,朝年才知道这原来是危川的行政大楼。
危川之危,是为高,危川之川是为水。小忘川河如一根插销横穿危川城,而忘川整个的地形大势,就是那座巨门。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宸,而危川古城区便正是那可摘星之城,城内一座摘星楼毗邻小忘川,左引忘山,右衔川岳,有楼有水自然便少不了诗,古往今来也不知多少文人墨客登楼一吐胸中万丈豪气,俯瞰脚下千尺长河,这河没有太仓的古朴大气,也没有雍水有龙的灵秀,可自是染了些江南的儒雅,骚客们在此拍遍了栏杆,望断了天涯路。
所谓“千载万世莫过一忘川摘星客”,朝年不懂那份豪情却是独钟那有乾坤日夜浮于其中的四十字,危川楼上,俯瞰其下所有不过几点烟尘。
凌川带着朝年却是直奔摘星楼,两人一气登二百三十八梯后到了摘星楼的顶层。
这摘星楼顶层已经被当地一名商人买下,专门做些早茶生意。不过厨房却不在设摘星楼内,为了让客人吃的地道,吃的舒服,据说伙计要一口气登完这摘星二百三十八梯把一个个热气腾腾的小蒸笼送上来,这在当地也是一桩不大不小的传说了。
两人入座,一个乖巧的女服务员给朝年和凌川看了茶,凌川抬头瞧了一眼这个女孩,女孩也报以微笑。“云兄,这危川的早茶在你们人族中应该颇为出名吧?”
朝年点了点头,“是比较出名,九州大地上也算有这么一号。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吃。”凌川随手点了几样,挥退了女孩,摇了摇手中茶杯“别的不说,你们人族在讲究二字上,也算是做到极致了,就说这茶水,听说是以扶桑魁针、珠兰和危川龙井三者掺和配制的“福香”茶。色泽清澈,浓郁醇厚,融魁针之色、珠兰之香、龙井之味于一体,在我灵族可从没有这些东西啊。”
朝年正欲开口,却不料凌川看着那个女孩离去的方向自顾自接着说到“只可惜这一切不会存在太久了,大世将起,万族将出,修士的大世,也不知这种雅事还能留下多少。修士给凡人作服务员的情景,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凌川这番话说的很慢,眼神停在女孩下楼的楼梯口,一会儿后才移开。
这时只听见楼梯噔噔噔几声,一个身手矫健的年轻男子一手端着四屉小蒸笼,一步踏上楼梯,两手八屉茶点稳稳当当的放在了两人桌上。周围的茶客连声叫好,都夸这小哥身体好,腿脚够劲。
朝年和凌川相视一眼,笑了笑,各自抿了口茶。
两人吃饭时都不喜言语,那凌川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如何,吃的极慢,待他放下筷子时,朝年已经闭目等待多时了。天已黑,也只有凌川和朝年二人还在这摘星楼顶了,危川华灯初上,一片诱人灿烂的夜景,像是星河碎在了地上。
凌川左手食指在桌上轻叩,桌上那一壶没怎么动过龙井茶水从壶中跃出,拉出一条优雅的浅棕色弧线,就如一条淡雅的丝带,茶水在其中流动翻腾,在空中汇成了九州之态。朝年睁开了双目,静待下文。
凌川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双目直视正打量着那幅九州图的朝年,开口到:“云兄可知天下将作何?”朝年还是所在椅子上,还是盯着那空中翻腾的淡棕色没有答话。
“千年摧花过,万族逐云归。纵舟仙海渡,踏浪百世摧。故人作新骨,百城尽烟尘。回首红尘顾,此世笑忘谁?九千年弹指一挥间,大世将起,雍、凉、兖、渝、井、徐、青、冀、扬九州风云将起,这天下不再会是你们人族的天下了。”随着凌川话语,那一幅淡棕色的九州图上竟有怒雷波涛,风云变幻浮现,扬州一片竟有一座巨城的虚影,不过十分模糊。朝年看了看那座巨城,又把目光转向了凌川。
凌川将一只手放于桌上,手指轻叩桌面,所有风云怒雷,巨城虚影顿时烟消云散,空中只剩下了那一幅龙井九州图,望向楼外“这扬州将是我灵族的扬州,云…”
“哼,灵族的扬州?什么时候这扬州成你灵族的了?”一把木椅横空朝着凌川飞来。凌川也不转头,伸出负于背后的左手,五指张开,虚空起皱,椅子被定于空中,手腕向下一翻,椅子四分五裂,就像被挤碎一般,辟里哐啷,摔在了地上。“吴兄的脾气还是没变。”
楼梯口站着一模样四五十的中年男子。朝年转头后一看才发觉,那四五十模样男子分明是用了上乘的法门,改变了容貌,甚至连气息也有所改变。心下不禁多了几分重视,这移形之术中,能改变容貌的不少,可若能改变气息,哪怕是一点,都是某些大家族手中的不传之秘,若是触及到神魂神识,那更是凤毛麟角。若不是朝年剑心通明,破世间虚妄,恐怕也不能看穿。
“吴北淮,在我和云兄面前何必遮遮掩掩,非要一副老持沉重的打扮,故作姿态?”凌川这时才转过身,看着步步走进的男子。朝年看着那男子的步伐,心中不禁更加高看了几分,那被称作吴北淮的男子步步生道,虽然踩出的道文极淡近不可见,也未能收发自如,但听凌川口气这男子似乎跟他们二人年龄相仿,这就十分难得了。
吴北淮听后却是一笑,再看时却已经成了一位弱冠之年的,样貌虽不出众,但却莫名的耐看,让人心生亲近,与之前的质问之言形成强烈反差。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先不说灵族与我吴家约定的三城,就是那扶桑的无字碑、那每逢七八月便雾气蒙蒙的十三道和那无人可入的极原,你也敢说这扬州是你灵族的扬州?”吴北淮不客气的拉开椅子与二人共坐一桌,先是向朝年点了点头,又一把挥散了空中的龙井九州,茶水尽数回到了那白底蓝青花的茶壶中。
朝年将两人之言记于心底,无字碑已经见识过,却从未听闻过那十三道。待到两人不寻常的见面打招呼完后,一问才知那十三道只有修士在七八月进入其中才会有去无回,正常人只要小心些却是无碍,所以便没有被大众所知,那雾也被几句自然地理现象敷衍了过去。
三人相谈甚欢。
吴北淮看着朝年,开口问到:“凌川惜俊杰,云兄想必也是人中龙凤。不知这次来危川是为何事?”朝年告诉了两人云章一事,却只提到了进了一座塔,和那句“鬼气乌兰,灵出危川”的谶语。
吴北淮听后面露惊色,眼中露出一抹焦急“云兄进的可是南烛内小云天伪境的那座塔?可是在那座塔中见到了云章?”朝年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说法。
北淮正欲开口再问,却是被一旁也是吃惊不已的凌川喝住“吴北淮你不要命了,还敢深究那座塔?”朝年听得一头雾水,再问时两人却都闭口不言,吴北淮甚至捏紧了拳头,好一会儿才松开。
“北淮的母亲失踪跟那…有些关系。”凌川解释到。朝年听罢,连忙道了歉。
“这些事儿自有那些老家伙去谋划,咱们休要再提。云兄,你教训我谈事要找饭桌,我可还听说无酒不成席一说,咱们三个在大世至前能够相识,也算是缘分,是友非敌,不如今日不醉不归可好?”凌川不知从哪儿拿出几个透明的酒碗,又捧出三坛泥封的酒,也不知是何物酿成。
吴北淮一把抓过酒坛,拍开泥封,抱坛痛饮。
万千心思,尽随酒入腹。
至少此时,三人是真正的朋友。
天外似有流星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