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年走了,来时是孤身,去时亦是孤身只不过多了一座孤城。
朝年来时,是哼着龙岩的小调《陌上桑》,规规矩矩,一步一步进的扶桑,去时却是一言不发,恣意在光天化日,踏剑而行。
只听传言,那正是人间四月江南红绿时,那少年剑踏日出,黑色长发飞舞,翩若游龙,宛若惊鸿。
真该是莫上桑了。
日出之地无日出,折剑江南竹。
御剑而下,直指危川。
朝年踏剑穿梭于树林间,群山间。扶桑无字碑前,朝年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无力感,那一种命运尽在别人手中的无力绝望。朝年认为这不是屈辱,只是仙路上注定的宿命。
朝年仔细想了扶桑所遇之事,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对。先是那两个自称武术协会的人半夜出来执法,再是那无字碑一个老头,还有那莫名消失的两具尸首。
深吸一口气,朝年决定暂时将这些抛在脑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力所不能及,想了也没用。
连夜赶路,第二日离危川城只剩下了五百余里,但实际上已经属于危川境内。上黎所划辖区大多如此,看似面积广大,可国境内却是以未被人开发利用的各种天然“无人区”居多,尚有大片大片的好山好水仍然如故。也不是没有人打过这则地方的主意,只不过往往都是石沉大海,了无回音,就连人员也是一去不复返,便是千里之外的筹划者也跟着一起消失无踪,奇怪的是,各种媒体却似乎对这类大新闻置若罔闻,从来都没有过相关报道。
朝年心绪渐平,慢慢放慢了速度,拿出地图,找到了自己现在的位置。此处被标为一块无人区,未经开发,名为藏铃。“藏铃山…”朝年嘀咕了一句,正欲继续赶路,却突然看见三道黑影于不远处的树林间掠过,心下奇怪,那三人速度极快,异于常人,且周身裹在灵气中,明显是修士用了灵气提速,这不是什么隐秘,只是此法十分损耗灵气,虽然速度大有提升,可低阶修士一般不会使用,而高阶修士有其它方法代步,所以此法实属鸡肋。
荒山野岭的无人区,何事能让三名修士如此急匆匆?朝年隐去气息,御剑跟在三人之后。
起初朝年并未刻意隐藏时,三人中飞奔在前的那名黑袍也是有所察觉,不过片刻后那气息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眼下又有急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没有深究。
朝年御剑在暗,三人飞奔在明。一路来到一处断崖,三人打坐运功恢复了一番体内灵气后便纵身而下。朝年来到崖边探出头向下望去,悬崖不高,崖下尽是一些覆着青草的大石头,几束阳光洒下,景色倒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可却并未见三人踪迹。朝年右手抬起,食指虚画,勾勒出三个灵文排列成一道玄妙的弧线,一点,三灵文向崖下前进了一段便消散在了空中,空中泛起道道涟漪。朝年心道这老头书中的“三文点阵”还真有用,右手却是不停,又连画三文,却是与上次不同,第一次书“川”、“窥”,“引”三字,这次却是三个相同的“拙”字,成品字三才之势。
字成,朝年也跃身而下,直往崖底坠去,虚空无异动,朝年却是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中。
身形一晃,朝年却是又出现在了崖上,身旁景色如故,只是头顶再无阳光普照,心知已经入了阵中界。朝年挥手,竟是化作一阵白烟,复又出现在崖底一块大石头后面,藏匿了身形,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还好读了师傅那老头的书,没他的手法,朝年这阵法的门外汉还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进来,更别说借阵中之势画烟隐匿崖底了。
探出些许,只见崖底站着的却是五人。黑袍三人在左,右方却是两名面容姣好,姿色上佳的少女,身着粉红色的古装,其上还多绣淡花,平添了几分雅致,只是眼神空洞,目无焦距毫无少女的灵气灵性,倒活像是两尊明丽动人的人偶。那三名黑袍一前两后,如三根木桩戳在地上,一动不动。
虚空起异,两名少女身后泛无端一阵光影浮动,一个人性生物渐渐出现于其中。两名少女左右而跪,中间腾出了一条道。人性浮现,那东西双脚离地,浮于空中,躯干与四肢却是由一条条布带缠绕,就如木乃伊一般,不过却截然不同,有些布带飘扬在空中,无风自动,身体空漏处可见其内有道道灵气游动,那生物却是有一颗人头,只是有些地方尚未化形完全,一块人肉一块布带,那双眼处竟是两点蓝色灵光,几者共身,颇为诡异。
朝年心下大骇,这分明是老头书中所写的灵族之人的模样,只是那灵族在万年前修士大世时颇为自傲,看不起其他种族,自奉为天道长子,在万年前,从未听闻灵族化形为人,行走世间。
自负升华于自信,这灵族倒也有自信的资本。其生命漫长,轻易便可活九百九十九载,再加上道果加身,延年益寿轻而易举便可有数千载寿元。除了寿命,灵族在空间虚空术上又独得上天恩宠,于虚空一门极为敏感,传闻出生时灵族人便可穿梭虚空,故又被誉为虚空之子,其他族的生命在灵族面前都不敢带着储物袋,若是碰到一些品行不端的灵族人,那里面的东西可就说不准在不在了。万年前的大世,每一具灵族人的尸首都可卖出天价,至于活的灵族,在亡命之徒眼中更是移动的宝库,只看有没有命取出其中财富罢了。
朝年紧绷住身体,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异动。。
那灵族人径直走到两女前方,两女也起身分立左右。三名黑袍先是拱了拱手,随后便拿出了一个木盒和一张羊皮卷,那灵族点了点头,右手竖直一划,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便浮于空中,而一些似乎是水晶上的碎屑纷纷扬扬而下,站在前面的黑袍男子一跃,一把抓住了水晶。
两方确认后,那站在灵族后面的无神少女却是突然开口道,声音沙哑,就像拉破的风箱,毫无半点少女的甜润,“扬州的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朝年心下一凝,只听少女接着说到“我们愿意再拿出一部分小虚衍术,以作补偿。”
黑袍男子听到小虚衍三字,身体有几分颤动,但很快定住的身形,开口道:“此事小人做不了主,还请灵尊再等些日子,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少女却是再未开口,灵族人虚手一压,便与两名少女一起消失了。
那三名黑袍明显松了一口气,身形顿时松散许多,那站在后面二袍中的一人看着儿女一灵离去,长出一口气,说到“这灵族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二八佳人,活活给整成这一副要死不…。”那带头黑袍一个眼神瞪过去,那人赶忙把说到一半的话吞了下去。
“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话回去再说。”那三人拿出一张卷轴,撕开后,蓝芒乍现,
朝年等了片刻,才从石头后面走出,径直来到那一小块儿水晶掉落之处,右手伸出,弯腰欲捡。
手出一半顿然变招,反弓抽出背后剑,一剑横扫背后。
剑式遇阻,虚空中无端生出几道涟漪,似有一声轻咦。虚空连生涟漪,却是有一道道或刀或刃的白色激射而出,看似遥远,却是刹那间便至朝年身前。朝年心中一惊,手中剑却不慢,双目若电,刹那间出剑八十一次,点在所有斩来的灵气之上,破尽虚空。剑随心动朝年再出剑,身形闪没五次,出现在五个不同处,空中似有五个朝年同时出剑,每一处的虚空都泛起层层涟漪,五个朝年顿时变作只有末端的一个,那一处涟漪最是广泛,出剑直刺虚空。
虚空中霎时传出一声大笑,声音空洞飘渺,不可琢磨,朝年背后虚空裂开一道缝隙,那灵族从里面踏步而出,人未至,拳却已到,直取朝年背后空当,且正是朝年剑势去尽之时。
朝年面如沉水,左手掐诀,背后那挡了幽物的剑阵顿时再现,却不是一座,却是连现八座,成八卦之状,护住朝年后心。那灵族见状也不收手,一拳直轰而去,那拳影飘忽不定,似隐似现,拳若雷,若电,看似慢实则快极,竟有避开八阵,直取朝年的架势。
拳未加身,朝年衣服背后却是已经被拳风一扫而尽。
朝年却是不管不顾,背对灵族人,左手于虚空连点八次,八座剑阵分列八方,竟短暂的锁住了这片虚空,那一拳也被迫出虚空,硬撼八卦剑阵。朝年剑势已收,也不回头,朝后便是一剑刺去,那灵族心道不妙,却恨虚空被锁,只能硬接,大喝一声,却是发出虚无缥缈之音,右手白芒跃动,那一拳竟是让空间扭曲,直迎朝年一剑。
那一剑却是凭空生力,连变三次,一次入虚空,一次出虚空,再一次便是稳稳当当的抵在了灵族眉心。赫然便是一剑鱼缠。
那灵族半人半灵的脸满是不可思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我灵族之术?”朝年其实心知对方早已发现了自己,只是有心试探,过了自是好说,可若不过,那么现在恐怕已经葬身虚空了。朝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会什么灵族之术。
“我不信,那最后一剑一入一出,分明是我族的小虚衍术,这在我灵族虽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可也不是一个外族人能轻易拿到的。”那灵族嘴上虽然什么说,可还是与朝年一起坐在了那块大石头上。朝年看它坐下,心道原来这灵族也不是天生就飘着的,这不能正常站立行走么,非要飘着做做姿态。那灵族之人倒也是个爽快人,说是跟朝年年龄相仿,英雄惜好汉,却是不打不相识。
朝年暗自腹诽,却还是这灵族人聊了两句。朝年这才知道这灵族之人本来在族内是不提姓名的,互相身份认识全在靠神识。那灵族人却是给自己的人身取了个名字,姓凌名川,朝年也是说了姓名,从上黎西蜀而来,除此外也没有多说什么,交浅言深,最是大忌。两人就这样坐着,大眼瞪小眼,朝年却是出神,倒是那凌川沉不住气,挥手撤去阵法,天空已是黄昏。
“朝年兄弟,你看我俩打也打过了瞪也瞪过了,是不是能真正的好好聊聊了?”凌川站起身,朝年心中不太相信高傲的灵族会真正的与自己一个人类推心置腹,再说两人也不到那个程度,至于说是尊重强者,朝年也心知自己赢的侥幸,这少年肯定也是藏了拙。初次相见不知敌友,傻子才会底牌全出的以命相博。
“你能化成人身么,我们人族,谈话最好的地方可不是这鸟不生蛋的大山里,而是在那饭桌上,你要谈,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谈。”朝年是拿准了灵族自视甚高,不愿化人。却不料那凌川却是毫无架子,摇身一变便是一位古装的倜傥男子,又拿出一个阵盘,朝年感觉到似乎有数片空间在其中翻腾。
凌川一点阵盘,阵盘便投射出一道虚空裂缝,裂缝处满是白色光芒,凌川虚手一引,说到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