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懿之问道:“刘贤弟可有良策?”
公师彧也问道:“刘贤弟有何计策,我兄弟二人听你的。”
刘璩微微一笑,道:“良策没有,鬼蜮伎俩倒是有一个。”
或许是习惯了给王济出鬼主意,如今碰到个难题,刘璩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教训孟超一番,至少让他过得不安生。
“孟超可是去西城外深山里打猎的?”刘璩问道。
公师藩道:“正是,他是与孟玖一起去的。”
“可曾说去几日?”
“这就不得而知了,以往都是一去七八天的。”
刘璩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有足够时间去准备。我们今夜去停尸庄偷一具尸体出来,再准备一些狗血。只需如此如此,保管孟超吓破胆子,乖乖听话。”
听得刘璩之言,王彰哈哈大笑:“刘公子未免太胡闹了些,不过这计策倒是不错,一劳永逸。”
公师藩大喜:“多谢公子计策,我们今夜就去弄一具尸体来。”
公师彧、崔懿之亦抚须大笑。
白日里,五人照常角力互斗,在安乐公府后院骑射较艺,好好比试了一番。
午后,刘宣、刘灵下值回来,听了刘璩的计策后,二人自然极力赞成,立马
着人去请了几日假,撸起袖子准备与刘璩一块干。
特别是性情冲动的刘灵,早已摩拳擦掌,就等着夜色降临了。
子时刚过,正是夜深人静,整个洛阳城都被黑暗笼罩的时候,刘璩、王彰一行七人身着黑衣,怀藏利刃,往停尸庄匆匆赶去。
停尸庄建在洛阳城西,是专门给鳏寡孤独者死后盛放尸体的。
繁盛的洛阳城中,依然存在不少底层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是死后无人收葬的可怜人。在这些人死后,官府会把尸体盛放于停尸庄,若五日后无人领取,便寻个地、挖个坑埋了了事。
而刘璩要找的就是新鲜的尸体。
停尸庄盛放的是尸体,自然无人看管。七人堵住鼻子,蹑手蹑脚猫腰进去,寻了一具年轻的尸体,顺利偷出。
待天明后,马不停蹄出西门、入群山。
公师藩、刘灵二人骑快马去寻孟超,刘璩、刘宣、王彰、公师彧、崔懿之五人则给尸体换上鲜丽衣裳,洗了洗须发,化了化妆容,打扮成贵家公子模样,让尸体看起来新鲜许多。
尸体是昨日的,本来就死后不久,经过众人这么一打扮,越发显得栩栩如生。
准备妥当后,将尸体仍在草丛中,静待公师彧、刘灵带孟超入彀中。
孟超只是个纨绔子弟,素来无赖,克扣工钱、吃喝嫖赌的事情自然没少干,但是一旦牵扯到人命关天的事情,他必然六神无主,失了主见。
刘璩与王济私交甚厚,对这些官宦子弟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况且这种戏弄人的事没少干,做起来自然 轻车熟路。
五人静静伏在草丛中,嚼着肉干,喝着水酒,好不惬意。
一个多时辰后,前头果然有了动静。
刘璩慌忙伏住身子,不敢露了踪迹。马蹄声越来越近,人声也越来越近。
“小孟大人,就是这里。小的适才就是在这里看到麋鹿的,这会儿肯定没走。”
“小声些,莫要把它吓跑了。在何处?”
这是公师藩和孟超的声音。
依照计策,公师藩与刘灵果然将孟超带来了。
刘璩向王彰使了个眼色。王彰突然取出箭矢和水囊,水囊中装的正是狗血。往尸体胸口插了一支箭矢,又在箭矢旁倒了狗血,把尸体扮成刚被射死的模样。
做完这些后,王彰这才伏身往后躲去。
“刚才还在的,去前头看看……”
刘灵算算时候,尸体应该被布置妥当,突然大叫一声:“在那,快射。”
紧接着是一支箭矢飞来。嗖嗖箭鸣声,伴随着孟超的一声大叫“着”,箭矢直往草丛中射去。利箭穿过杂草,穿过枯叶,就像孟超以往射出的箭矢一样,往草丛深处射去。
利箭消失在草丛中。
刘璩趁机大喊一声“啊”。
话罢掩面而笑,身旁王彰、公师彧等人亦摇头失笑。
随即传来孟超惊惶的声音:“这……可射着了?”
公师彧往前走去:“不像是麋鹿的声音。”
走到尸体旁,公师彧故作惊恐地叫道:“小……小孟大人快来,射……射着人了。”
孟超、刘灵急急赶来。躺在血泊中的是一名少年,少年身着华衣,头系锦丝,静静地躺在草丛中,眼看是不活了。
少年胸前插着箭矢,是被射死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这鬼地方怎会有人?”孟超下马探了探少年鼻息,没有半分气息。
刘灵看了看孟超,故作惊讶道:“这人是被大人射死的。”
孟超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射死了人,这……这……”
孟超嗫嚅半天,说不出话来。
孟超正是弱冠之年,长于夫人之手,从没杀过人。眼下突然杀了人,顿时没了主意。
公师彧突然道:“这人……好生面熟。哦……是城西张员外家的公子。”
“张员外?哪个张员外?”刘灵问道。
“就是那个做字画生意的。小的以前替大孟大人买过字画,见过几面他家公子。”
“果真是他?”
“不会错的。张家公子下巴处有一块黑痣,明显得很。”
“奇怪了。好好一个富家公子怎会出现在这人迹罕至之地。”
“莫不是迷路了。真是可怜,竟然枉死于此。”
“哎……也是他命该如此。小孟大人箭法高超,他如何躲得过去。”
“可不是么,小孟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神射手。也也怪不得大人,是他自己没长眼睛往箭上撞。”
听着公师藩、刘灵二人一唱一和,孟超没有半分轻松下来,反而神情越来越凝重:“行了……行了,你们别说了,快想想该怎么办。”
公师藩举目四顾,道:“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人看到,我们挖个坑把他埋了得了,反正此事就我们三人知晓。”
刘灵故意迟疑片刻:“这……这可是杀人重罪,岂可毁尸灭迹,行此强盗行径。”
公师藩道:“二位有所不知,这张员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被狗咬了都不会叫一声。回头我赔些银两给他,就说他家公子是被军中将士误杀的,不要声张,否则定叫他大祸临头,全家受难。”
孟超像是找到救星一样:“对对对……就这样办。你不能亲自去,找个人代你去,多拿些银两,封住他口舌。”
“小人理会得。咱们赶快把这尸体处理了,等会有人过来,怕是人多眼杂,走漏了风声。”
孟超长叹一声:“埋了……埋了…….除了只你我三人,此事不能被外人知晓,要是被第四个人知晓,我拿你们是问。”
公师藩、刘灵对视一眼,努力憋住不笑。孟超平日里欺负人欺负惯了,这会儿碰到人命悠关的事反而慌了手脚,公师藩说什么就是什么。
三人挖坑埋好尸体的时候已是午时,公师藩狠狠敲了孟超一笔,向他讨要了五百两银子,就与刘灵匆匆回城去了。
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
待三人埋好尸体后,刘璩等人这才敢走出草丛,起身回去。回到安乐公府,命下人上酒肉,开始庆功
这次计策的成功除了孟超的胆小怕事外,还要归功于刘璩的部署周到。从偷尸体到骗孟超,刘璩算无遗策,已将孟超视若囊中之物。
今日过后,孟超再也不敢为难公师藩,毕竟有把柄在公师藩手中。
以前只是坐在家里出出主意,在外捉弄人的都是王济。今日倒是头一次惩治权贵,刘璩心中难掩兴奋,难怪王济在与权贵公子的斗争中乐此不疲,原来收拾这些权贵子弟这般大快人心。
待公师藩、刘灵二人回来后,七人各自饮酒作乐。自守丧以来,刘璩一直待在府中,没有像今日这般高兴过,加上公师彧、公师藩兄弟二人的轮番敬酒。刘璩一时之间贪杯过量,竟是醉在酒桌上,不省人事。
刘璩从来都认为酒是丧志之物,不可多饮。上一次醉生梦死是为了韬光养晦,这一次醉酒是为了自己。
压抑久了,也就没了节制。
刘宣、刘灵将刘璩扶进卧房,留下王彰、公师彧、公师藩、崔懿之四人继续饮酒作乐,觥筹交错。
刘璩虽年纪不大,但是众人隐隐以其为首,皆拜服其才智。
王彰酒量向来好,这会儿尚清醒着,给身旁的公师彧倒满了酒,问道:“公师兄看刘公子为人如何?”
公师彧醉眼朦胧,晃着脑袋道:“人哪……总该心怀敬畏,敬天敬地敬鬼神。刘公子鬼神尚且不敬,何敬之有?何惧之有哪?”
“此话何意?”
公师彧向来识人,王彰深信之。
公师彧将杯中酒饮尽,似乎更醉了,起身晃了晃身子,叫道:“刘公子不愧是我辈楷模。你我皆不如他,远远不如……不如……”
话音未落,公师彧一头栽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王彰摇头苦笑一声,正要将其扶起,却听得外头突然传来笑声:“刘公子倒是有闲情饮酒作乐。今日朝堂上可是闹得不可开交,李熹大人吵着要举荐刘公子去秦州平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