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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三国 2、齐万年 上

2、齐万年

呼哧喘气,大汗淋漓,手捂着胸口,大刀插在地上,雷生双腿一软,重重跪地。紧接着大叫一声“哎呦”,脸庞扭曲,眉头紧锁,脸色痛苦至极。

胸口的剧痛不断传来,雷生再也忍耐不住,只能跪地认输。

齐万年双手握拳,威风凛凛地站在雷生对面,犹如一尊巨佛。同样喘着大气,双拳隐隐生痛,但齐万年明显比雷生从容些。自己饥馁五日尚可与之一战,更何况如今状态正盛,气力如虎。

入雷生门下已有两个多月,在这两个多月里,齐万年日日与雷生较艺角力,或赤手空拳,或刀枪剑戟,或马上交战,雷生总是变着法子绞尽脑汁想要击败齐万年。但结果可想而知,每次都被齐万年狠狠教训一番。

雷生好武,族人中难有与其匹敌者;齐万年勇力绝人,雷生岂能轻易放过他,自是日夜与其相较。

“好……好……今日就到这里。”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雷生摆手叫道。

齐万年冷笑一声,将其扶起:“倒是长进了些。”

脸上深深地刀疤本就可怖,伴随着阴恻恻的冷笑以及被打掉的门牙,齐万年更显狠厉阴冷。

雷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捂着剧痛的胸口暗骂一声:“他娘的真狠。”

齐万年咧嘴一笑,不去理会他。

齐万年有万人之敌,又声称自成都而来,雷生对其身份已猜到三分,不过齐万年不肯明说,雷生也懒得刨根问底。反正他是蜀人,与氐族本就交好,况且齐万年脾性粗狂,与氐人相近,与雷生相交甚欢。

也不知齐万年这一年多都躲在哪里,初至氐人地界时竟然不知司马炎已吞魏称帝,只知有魏,不知有晋,竟然不知现在已是大晋帝国的天下。

雷生讶异不已,只好将司马昭如何身死、魏帝曹奂如何禅让、司马炎如何践祚称尊一一道来,顺便还提到了安乐公刘禅。当听到洛阳城广为流传的“乐不思蜀”故事时,齐万年铁青着脸,默然不语,悲痛之情比之当日亡国更甚。

雷生隐隐觉得齐万年绝非常人,他口中的刘曜更是金贵无比,应是刘氏皇族。

既怜其亡国遭遇,又惜其材勇,更好其脾性,雷生将齐万年引为知己,待之甚厚。

即使被日日痛打,雷生只觉畅快淋漓。

洗漱一番后,向族中长者交代数语,雷生便与齐万年牵马出门。

今日正需上缴月供。

每三个月,雷生都须率人护送羊皮马奶、麦粟鲜果至护羌都护府,上缴月供。

自汉朝以降,左衽内迁,朝廷在各胡人聚居处设都护府,督诸藩行止,护四垒无虞。

护羌都护名唤杨裘,乃当今皇后杨艳族人,自诩文人雅士,风流名士,好诗词歌赋、吟风弄月,也不甚管教氐人,怠于政务。依照晋朝律例,胡人皆须上缴月供,诸藩或强或弱,上缴财物或多或寡。

雷生所领氐族居葫水河畔中,故而名唤葫水氐。葫水氐以雷生为首领,雷生被晋帝封为都尉之职,“都尉”二字不过是虚衔罢了,并无实权。葫水氐不过五百余户,能征善战者百余人,农忙时屯田耕作,牧羊逐马,闲暇时外出游猎,甚至是打草谷游食各族人间。

人马虽不多,但皆善战。

就是如此悍勇的氐人竟然心甘情愿上缴月供。初闻此事,齐万年着实吃了一惊,若换做自己,可不愿将辛勤劳作所得拱手相送,更何况汉人一向轻视胡人,藐视左衽,对胡人态度可不好。

在汉人心中,胡人低人一等,等同牲畜。胡人逐渐承受,逐渐习惯了被欺压,习惯了受汉人节制。

上缴月供已有百年历史,氐人习以为常,雷生亦毫不抵抗。

氐人居住在秦州、益州以西的广袤地带,在这群山峻岭、广袤土地上,聚居着无数羌、氐部落,势力大者如白马氐,势力小者则数不胜数。但凡有水草之地,必有羌氐出没。

葫水氐就是其中一个部落之一。

葫水氐强不过白马氐,雷生勇不过白马氐首领杨飞龙,但比下绰绰有余。

领着五十余骑驰出山谷,前头是肥马壮汉,威风凛凛,后头是绛衣马车,迤逦而行。雷生领着齐万年等五十余人押送十车货物,跋山涉水,披荆斩棘,一刻不敢耽搁,径直往护羌都护府治所临潭县行去。

这是齐万年第一次护送月供。按雷生所说,齐万年骑射了得,一路上正好猎些飞禽走兽,一来打打牙祭,二来献给都护杨大人。

果不其然,三日后诸人到达临潭县,除了随行的十车货物外,还多了齐万年猎得的三只獐子以及数十野兔。

射猎本就是齐万年所长,即使在飞土逐肉的胡人面前,齐万年照样傲视群雄。

将族人安置在城外,雷生与齐万年只带着两个随从入都护府。

甫见雷生所带货物不多,府中掾吏黑着脸一言不发,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但见到雷生拿出的三只獐子与数十野兔后,掾吏立即换了一副嘴脸,笑呵呵地登记在册,赏了些赏银,并未为难雷生。

獐子与野兔本是意外之喜,掾吏自然可中饱私囊,入自家腰包。

上缴月供进行得比齐万年想象的要顺利,入府不过半个时辰即完成。车马劳顿数日,雷生、齐万年与两个随从颇觉劳神。在都护府早早用过晚饭,在府中馆舍和衣入睡。

正当四人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喝骂声。

大声喝骂的正是先前与雷生登记货物的府中掾吏。

雷生、齐万年大奇,竟有人敢惹怒都护府掾吏,真是不识好歹。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天色昏黄,借着落日余晖可以清楚地看到院中掾吏一手叉腰,一手执账册,正对眼前一黑衣氐人破口大骂。也不知氐人何处惹恼了掾吏,惹得他如此凶怒。

本以为掾吏骂过也就算了,也不知远处的氐人说了些什么,瞬间激怒掾吏。掾吏突然操起案上砚台砸向氐人,氐人来不及躲闪,大叫一声“哎呦”,霎时间额头鲜血直流,双手抱头,痛苦倒地。

掾吏的叫骂声引来了数十胡人围观,能来临潭县上缴月供的胡人多多少少懂些汉语,不过积威之下皆敢怒不敢言,无人敢大声询问。直至黑衣氐人被砸伤倒地,围观胡人皆惊呼一声,满脸愤怒,立即有两人冲上前来将氐人扶起止血。

雷生与齐万年四人再也坐不住,立即冲到院子,欲一探究竟。

见胡人愤慨,掾吏倒也心惊,忙后退数步,吓得不敢说话。身旁一名白衣掾吏长吸一口气,怒叫道:“晋朝律例,藩众十税其三,你们只进贡百斤肉干,难不成你武阳一族举族之力只有数百肉干,没有半点私藏?”

一络腮汉子扶起苦叫不迭的黑衣氐人,用方帕按着他的额头,不禁动怒道:“大人莫要冤枉好人。我等辛作三个月,就是为了今日能上缴重宝,取悦大人,无奈近日族中多旱,武阳山一带田地干涸,水草枯竭,花果难成,牛羊难牧,就是一些贫苦人也吃不饱。不瞒大人,这些肉干还是上次月供时剩下的,我们武阳三族真的是家无余粮了,哪敢私藏哪。”

另一名扶起黑衣氐人的首领随声附和。

雷生指了指三人,在齐万年耳边小声解释道:“这三人乃武阳三族首领,说话的那个络腮胡叫陈仆,乃三族首领最年长者。三族依武阳山牧羊,但是最近天道不顺,据说还发生过瘟疫,他们的牛羊死了不少。”

陈仆约摸五十来岁,须发斑白,皮糙肉厚的脸上堆满了褶子,紧锁的眉头似乎没有舒展过,说话时又羞又怒,像是随时会下跪求饶,又像是随时会暴起伤人,陈仆会不会一时冲动就看府中掾吏会不会步步相逼了。

掾吏大怒,往前抢了一步,就要开口怒骂。就在这时,一声大喝突然从内庭传来:“外头何事惊扰?”

声若惊雷,院中掾吏皆拱手而立,莫敢出声。不过片刻,内庭行来十余人,为首一人,身材颀长,短须白袍,披发执扇,翩翩而来,闲庭信步中自得意满,仿佛一个温润如玉美少年。

然而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来人至少有四十来岁,不过是养尊处优惯了,显得年轻。

来人正是护羌都护杨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