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桑疑惑地看着张弘。

“与你一同逃出成都城的人里头是不是有一人名唤王弥？前不久，他与刘曜被皇甫晏所捕，降了。”

看着张弘嘴角笑意，听着他娓娓道来，这个桑榆涧第一大盗消息灵通，暗探密布，时刻关注着益州动向。

“果真如此？”汲桑脸色铁青。王弥虽不如自己与齐万年勇武，但同样力敌万夫，骁勇善战，就算自己想要打败他，那也非得五十多个回合不可。当日逃出成都城并肩作战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成想如今王弥已落网。

想到皇甫晏图谋不轨，汲桑突然道：“你适才说皇甫晏有不臣之心？”

“正是，你这个老熟人也想做姜维第二。”

汲桑喜道：“若果真如此，我倒可投他去。”

张弘脸上不悦一闪而过：“此事不迟，待他们举旗造反，过了郭宁、王衍这关再说不迟。”

思忖片刻，汲桑突然道：“我便助你灭了五龙山。”赵勒是一定要寻到的，但自己一身本领不可就此荒废。

如今益州情势复杂，武都郡的郭宁、王衍，成都城的皇甫晏，桑榆涧的各路好汉，还有晋廷君臣的态度都无时不刻在影响着益州形势。自己要想左右益州局势，就得倚仗张弘的势力。

张弘大喜，转眼盯着孔苌。

孔苌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哈哈哈……有二位亲自出手，五龙山何足道哉。二位稍坐，我这就去布置人马，明日攻打五龙山。”

张弘领着张一大喜而去，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汲桑问道：“张弘此人如何？”

上牛头山以来，汲桑一直忙着寻找赵勒，与这位桑榆涧第一大盗倒没甚往来。

“汲大哥看呢？”

“有志，且志不在桑榆涧弹丸之地。”能在益州各地布下暗探，张弘志向甚大。

孔苌默默点头：“希望张帅有展志之才吧。”

月黑风高夜。

汲桑静静伏在大石后，努力弓着身子，不让自己山一样的身躯暴露出来。左手边是孔苌，如卧荒丘的猛虎一般，紧紧盯着眼前的五龙山大寨，随时准备暴起突袭；右首边是张一以及郭敖、王征等勇猛壮士，身后是牛头山一千弟兄。

张一不过十五六岁，按汲桑之意是不肯带他来的。但张弘坚持让他历练，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且有郭敖贴身护卫，断然不会有差池。

张一乃张弘之侄，牛头山首领本是张弘之兄，其兄病故时张一尚幼，众头领便推张弘为首，由其统领牛头山两千剧盗。张弘感念兄长之恩，平日里有意历练张一，常言待其成人后便让位与他。

无论张弘此言是真是假，汲桑也不想去理会牛头山这些破事，反正张一有郭敖护卫着，自己的任务是杀死宋氏五雄。

午夜过后，月色渐朦胧，风渐歇，光渐暗，眼前的山寨渐渐稀声无音，汲桑却越来越精神，看了看天上越发浓厚的黑云，看了看身边摩拳擦掌的各个好汉，汲桑大手一挥，怒吼一声当先杀将出去。

身后是伏在草丛中的汉子齐齐射出火箭，身侧是十余名大汉扛着撞木，冲向五龙山寨门。十余名大汉一齐发力，齐声怒吼一声，抱着撞木砸向寨门。

寨门由粗木造成，两边是又高又宽的石墙，经此一撞，寨门摇了摇，但毫无损伤。十余名大汉再接再厉，又撞了十来次，仍未能破门。

汲桑大怒，在自己想象中寨门应该经不住几次撞击的。

此时的寨门前火箭飞射，门后头的五龙山盗匪霎时聒噪起来，各自呐喊杀来，顿时里头飞箭如蝗，五龙山奋起反击。

手抱撞木的十余名汉子避无可避霎时被尽数射死。汲桑且惊且怒，只好怒骂一声率人退下。

五龙山上盗匪已然惊醒，如今戒备森严，全副武装，汲桑只能另想它法。首次进攻连寨门都没摸到，便折了十来个弟兄，当真是出师不利。

正当汲桑苦思良策，孔苌、郭敖诸人无计可施、急得跳脚的时候，张一突然指着寨门道：“你们快看。”

不知哪个弟兄射的火箭正中寨门转轴，转轴处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山上贼人扑灭不及，寨门已被烧得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向后倒去了。

汲桑大喜，岂肯放过此良机，也顾不得门后射出的飞箭，大叫一声又复往前杀去，身后孔苌、郭敖、王征紧紧相随。

汲桑冲在最前头，长枪直挑寨门，寨门砉然而倒。

牛头山将士士气大盛，顿时喊杀声震天，月光下闪烁着无数兵刃，齐齐涌向山来。

五龙山只有两百多人，虽拼死抵抗，但哪里挡得住一千多人的冲杀，堵住了西墙，东墙又被突破。山上盗贼凭借飞箭抵挡一阵后，节节败退，且战且守。

汲桑如下山猛虎，手持长枪入群羊，手中一杆长枪像是夺命符一般，遇者殒命，挡着披靡，霎时间断刃横飞，甲胄分崩，血流成河。汲桑所过之处，狼奔豕突，惨叫声不绝。

身后孔苌紧紧跟随，孔苌使着一柄长刀，步战时长刀既灵活又方便，将孔苌气力发挥到极致。虽不如汲桑勇猛，但一往无前，一副搏命架势，使人望而生畏。最令汲桑意外的是，护卫张一身侧的郭敖虽一副憨厚模样，但杀起人来毫不心软，比之孔苌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郭敖护翼下，张一偶尔举刀杀死倒地受伤之人，很是从容。

汲桑杀得兴起，连斩十余名贼人。杀至半山腰处，前头突然奔来五名壮汉，壮汉身骑肥马，嗷嗷大叫，势若奔雷，冲下山来。

杀至最前头的汲桑不敢硬挡五骑，忙伏身暂避锋芒。但是身后的孔苌就没那么好运了，来不及躲避，背上被划了一刀，惨叫一声倒地。

孔苌落马负伤。

后头的郭敖见势不好，忙飞身扑倒张一，二人滚作一团，摔下山去，连滚数丈才止住身子保住性命。

五骑去势不减，冲入阵中大开杀戒，五把大刀摧枯拉朽，虎虎生风，眼前牛头山好汉顿时倒下一片，纷纷后退不迭，生怕被五人大刀所伤。

一瞬之间，五骑伤孔苌、败郭敖。

“哈哈哈……想攻我五龙山，我五把宝刀可不答应。”惨叫声中传来一人放肆狂笑的声音。

汲桑哪里能忍，情急中扯下一名骑马弟兄，道声“得罪”，便飞身上马，冲下山去，直取五人。

“五虫莫要张狂，你汲爷爷来也。”

身未到，声已到；人未到，枪已到。

汲桑来势汹汹，长枪直取放肆狂笑男子。其余四人见山上突来一骑，快如闪电，皆大呼一声“大哥小心”。

四人口中的大哥闻风而动，忙将身子伏在马腹中，躲过一劫。但跨下肥马就没那么好运了，被汲桑一枪穿透喉头，悲鸣一声倒地而亡，倒下的身子恰好死死压住腹下壮汉，顿时传来腿骨碎裂的声音，壮汉惨叫一声，痛苦倒地。

能躲过汲桑全力一击，壮汉身手也算敏捷，但运气太差，竟被自己坐骑压倒。

汲桑回马再来，正要挺枪刺死壮汉，忽有四骑杀来，四柄大刀或横劈、或直砍齐齐往汲桑身上砸去，汲桑处乱不惊，一个侧身躲过左边二人大刀，两柄大刀从耳边呼啸而过。

汲桑不慌不忙，手中长枪一个回旋横扫直取右边二人马头，二人连忙勒马收刀，躲过一劫。汲桑重新坐定，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四人怒骂一声，又复杀来，四柄大刀、一根长枪战在一处，只听得刀鸣枪响，喝骂不绝。

五匹大马如走马观花一般，驮着五名大汉搏命厮杀，汲桑被围在核心，一面应付呼啸而来的大刀，一面舞动长枪觑空反击。虽险象环生，但汲桑总能恰好躲过，与四人战得难分难解。

牛头山千余好汉与五龙山二百余人死战不休。孔苌伤重被抬下山，郭敖、张一、王征身先士卒，五龙山渐渐抵挡不住，死得死、降得降，已分崩离析，难成气候，五人厮杀正酣，无人敢上前。

此战胜负利钝就看汲桑的了。

大战五十余合，眼见五龙山被攻破，手下或死或伤或降，宋氏兄弟中最年少的宋老五不禁心慌胆碎，手上气力顿时少了几分。正欲欲虚晃一枪逃命，汲桑哪肯放过了他，觑空直取其心脏，长枪快如闪电，宋老五应声倒地。

三人齐齐大喊一声“老五”。

但老五已死，三人像是着魔了一般，又哭丧着向汲桑杀来。汲桑越战越勇，三人哪还能奈何得了他，长啸一声，长枪一个横扫，正中划破一人喉咙，去势不减又将一人带下马来，汲桑拍马上前了结其性命。

转眼之间，四人已亡其三，剩下的宋氏孤雄哪还敢再战，拨马欲走，汲桑轻哼一声，高举长枪向其背后掷去，宋氏孤雄应声落马。

宋氏五雄已死其四，剩下的成了残废被活捉。

汲桑以一敌四，连毙四人，足称万人敌。

汲桑之勇，群匪是知晓的；五龙山宋氏五雄之勇，群匪也是心知肚明的。汲桑竟能斩杀四人、活捉一人，实令群匪震惊，无人敢与之争锋，无人不服。

桑榆涧从此再无宋氏五雄，再无五龙山，只有张弘的牛头山，只有万人敌的汲桑。

“汲帅威武……”

“汲帅战神……”

“汲帅万人敌……”

……

在弟兄们的喝彩声中缓缓抽出长枪，看着人头攒动的五龙山，听着排山倒海的呼喝声，汲帅用战袍冷冷地擦着枪尖鲜血，睥睨群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