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怔怔地望着她。

孟韶莫名一笑，“周紫云呢？待会儿我去寻她，我有话要问她。”不料却听春娘道：“听说老爷昨日已经连夜将她送回去了。”

“这么急？”孟韶大为惊讶，“你不觉得这里有问题吗？”

春娘疑惑道：“姑娘的意思是？”

“昨晚我一直在想白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孟韶沉吟道：“现下似乎是有结果了，绘菊出事，高姜氏得利，我若出事，得利的又是谁呢？高姜氏是夫人的远亲，也该是周紫云的远亲吧？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最终他们都是赢，看来绘菊被赶走真有些冤枉了。”

春娘怔怔地看着她半晌，霍地一下站起身，“这事得禀告老爷去！”

“别！”孟韶制止道：“我想高管事是绝不会承认这事的，许老头拿了他钱财也不会作证，我一来就已经惹了不少事，让姐姐夹在中间很是为难，我不想再让她烦心，也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这人惯于无风起浪没完没了，以后凡事小心便是，”她看向春娘，眼里闪着聪慧的光亮，“我想舅舅怕是早已明了真相，否则何以要连夜将周紫云送走？此事真相他既不愿让人知晓，我又何必不识相偏要去点破？”

“对对对！你说得对！”春娘连连点头，看向孟韶的眼里多了丝惊讶与敬畏，“不想姑娘小小年纪思虑如此周祥，奴婢实在自愧不如，真正白活了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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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荷从春娘这里出去后便不高兴地沉下脸，昨日她差点被卖掉就是因为这孟韶做事任性，看着挺成熟明理的一个人怎就不知道体谅人呢？若是再因为她而被老爷责罚，那真是太冤枉了！这么想着怨着，突然听到有人道：“这不是绘荷吗？一大早的就撅着个嘴，是谁给你气受了？”

绘荷转身见是个红脸酱色衣的精干妇人，认得她是高管事的女人高姜氏，忙挤出一丝笑容来，“是高大娘啊，我可没撅嘴，是日头晒得眼花罢了！”

高姜氏啐她一口，笑道：“骗谁呢！日头才出来几时你眼睛就花了？”她上前亲热地一碰绘荷的肩膀，“按说如今你在少爷身边伺候着，这园子里的大小丫头就数你最有前途，哪里还有人敢给你气受？”绘荷伸手一掐旁边的枝叶，有气无力道：“少爷已将我指派给韶姑娘了，大娘又不是不知道。”

“那不是很好吗？韶姑娘可是将来的少夫人，”见绘荷不语，高姜氏将她拉到僻静阴凉处，一脸的探究，低声道：“怎么回事？那韶姑娘不好伺候吗？”

绘荷横她一眼，“大娘惯会做戏的，她要好伺候这两天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她将方才的事告诉给高姜氏，叹了口气道：“你说说，她这么由着性子来，我要回去跟少爷说了，少不得又是一顿骂的，出了事老爷又不放过我，真是烦心。”

高姜氏诧异道：“那韶姑娘年幼，在孟家时又缺少管教，不懂事也正常，怎么连春娘也这么不晓事呢？平日里把少爷捏在手心还不够，现在又——这还让不让别人过了？！以后这曹家还不得她说了算？”

这话明显说到了绘荷心坎上，她的眼圈顿时有些红了，还未开口说什么，又听那高姜氏继续道：“那韶姑娘一来就坏事，不但坏了夫人与少爷母子之间的情分，还把你绘菊姐给害惨了。”绘荷虽年轻，却并不糊涂，忙道：“这事其实也怨不得韶姑娘，何况堂姐是老爷给打发出去的。”

高姜氏道：“还不是因为韶姑娘？没家教没品貌，老爷和少爷竟都这般看重她，也真是奇了，依我说，那韶姑娘连紫云小姐的一半都比不上，紫云小姐又漂亮又温柔待人又好，才来几天，园子里的人谁不夸她一句？”高姜氏叹了口气，“明眼人都知道紫云小姐的心思，夫人本就有这个意思，大家都以为紫云小姐和少爷以后自然会是一对，不想半路杀出这么一个人来，可怜的紫云小姐真是有苦说不出，昨晚老爷已经派人将她送回去了。”

“她走了？”绘荷心里莫名一松。原先孟韶没来时她在曹元庆身边伺候着，周紫云来的第一天就送给她一支掐金丝的漂亮珠花，一看就价值不菲，大家都是年轻女孩，不用多话就能明白彼此心意，她一个下人，紫云小姐何必要送她东西？还不都是因为少爷？不想才隔了两天，又来了个韶姑娘，眼见得少爷心心念念都在她身上，跟紫云小姐之间根本就无可能，正思忖着要不要把那珠花给送回去，心中却又十分舍不得，正犹疑不决间——现下她走了，岂不甚好？！更何况她心里还藏着个秘密，昨日她明明看见那蜜蜂窝是周紫云捅的！可她一个小丫鬟敢说出真相么？

“她走了，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原本她还说等过了暑热再走，这才几天？也难怪，她也是心气傲的，天天看着少爷对别人好怎么能受得了？何况还是不如自己的一个人！”高姜氏叹口气继续道：“绘荷啊，其实我看就算是你长得也比那韶姑娘好看，你从前在少爷身边伺候也有段时间了，我还以为少爷很快会把给你收了……”

“大娘可别浑说！”绘荷慌乱地看看四周，涨了脸道：“这话要被旁人听到，再以讹传讹，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高姜氏冷笑，“别不好意思了，夫人当初把你指派给少爷时不就存了这层意思吗？不过依我看那韶姑娘不像是个省油的灯，估计将来不肯让少爷纳妾的。”绘荷心中一顿，咬唇低声道：“大娘真是好笑，你都没见过她怎知她心性？”高姜氏道：“谁说没见过？那日在存云堂我还刻意看了她面相，一看就不像是个好相处的。”

绘荷想起第一次在荷花池畔初见孟韶时的场景以及她看人时的那种冷然眼神，心里有些同意高姜氏的话，口中却含糊道：“那种事还不是少爷说了算？何况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须尽奴婢的本分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