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紫云突然幽幽插口:“我听说韶儿妹妹身子颇健,爬树翻墙无所不能。”
“周姐姐这话颇有意思,当时我身边确实没有任何人。”孟韶扫她一眼,“就像没人证明那蜂窝是周姐姐捅的一样。”
周紫云顿时尖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姑姑的嫡亲外甥女,自小研读《女论语》,怎会做出那种下作事来害姑姑?!倒是你,一来便与我姑姑作对!分明是没教养!”
曹文彬皱眉顿喝道:“紫云!”
孟韶淡淡道:“我不过是随口一句,周姐姐又何必动气?”
周紫云冷哼一声,委屈地看向四周,见屋里众人全都异样盯着她看,并无一个帮腔的,曹元庆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厌弃嫌恶,绘菊则是带着诧异盯着她下垂的手臂,她顿时脑子一轰,涨红了脸,一跺脚拎着裙角夺门而去。
“紫云!”周氏急得喊了一声,“这丫头!啊呀!”周氏一下捂住脸。
绘菊忙道:“夫人,我觉得您现在应该及时敷上芋梗汁液,耽搁久了会留下瘢痕的。”
周氏一愣,点头走进室内。
内室里,周氏疼得将妆台上的面脂盒紧紧抓住,“紫云这丫头真是没出息,被那贱丫头说了一句就跑,这还没开仗就认输了。”
绘菊挤出芋梗汁水轻轻涂抹上她的脸,低声道:“紫云姑娘昨日送的这盒面脂香得出奇,如今正值花季,蜂子虫儿什么的极多,夫人还是少用为好。”
周氏猛抬头看向绘菊,“你的意思是?”
绘菊低下头,“奴婢只是实话实说,一切还得夫人定夺才是。”
周氏长叹一声,皱眉陷入沉思。
厅堂里曹文彬正吩咐人唤赵牙侩过来,说要给绘荷另找一个主人家。绘荷面色惨白瘫倒在地,不住地流泪磕头,“求求老爷别卖绘我!求求老爷!”“奴婢不敢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曹文彬厌烦地一挥手,“快将这贱人带走!听见没有?!”
周围的仆从们个个面有惧色谁也不敢吭声,孟韶也楞住了,从来曹文彬在她面前都是亲切和蔼的,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他的另一面,这一面也确切地验证了春娘的话:曹家家规极严。
孟韶顿了顿,上前道:“还请舅舅开恩,一切都是孟韶的错,跟绘荷无关,要走,也是我走!”
曹元庆顿时急红了眼,“韶儿!你这是做什么?”
“你这孩子,”曹文彬长叹一口气,“好吧,绘荷,这次看在韶儿的面上暂且就饶了你。”
绘荷忙不迭爬过来顿首道:“谢老爷宽恕!谢老爷宽恕!”
“先扶韶儿休息去吧,”曹文彬道:“以后好生伺候着,再有什么差池,仔细你的皮!”
“奴婢谨记,”绘荷匆匆一擦脸,上前扶住孟韶的手臂,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小声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孟韶看她一眼,朝曹文彬施了一礼,出去了。
出门后,孟韶有些自责地对绘荷道:“难为你了,真没想到曹家规矩这样大。”
绘荷勉强笑笑,“姑娘知道了就好。”
正说着话,一个方脸中年男子低头急匆匆与她们擦身而过,差点撞到一棵树,孟韶惊问是谁,绘荷说是管家高安。
到菡萏院门口时,孟韶转身道:“你去自己屋里歇一下吧,放心,我今日就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绘荷哪敢离开,说道:“我知道姑娘不愿意我进你屋里,我就在门口看着好了。”孟韶哭笑不得,“我不会再让你为难的,放心好了。”绘荷听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孟韶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想到曹文彬治家的严苛,不禁轻轻嘘了一口气。
菡萏院四周此刻是蝉声四合,寂寂无人。孟韶双脚还未跨进屋子,一只不知何时停在门口桂树枝头的老鸦,突然长叫了一声,“嗖”地一声向西北方向飞去,她顿时被吓了一跳,扭头看了看身后,迟疑地走进屋子。
孟韶踏进屋子,见桌上杯盏里有凉茶,她正渴着,端起来便咕咕一口全部饮下,感觉心里比方才好受多了。习习凉风透窗吹来,她一阵醺然一阵恍惚,渐渐的竟瞌睡上来了,支撑不住地趴倒在桌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听得有人轻声叫她:“姑娘,姑娘醒醒,这样容易生病的。”
她勉强张开眼睛,见是春娘,心中莫名一宽,也没说话,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春娘将她搀扶起身,“我扶姑娘去床上躺着。”
孟韶半眯着眼昏昏沉沉被她扶着走,不想突然整个人被用力朝后一推搡,身子鼓溜溜转了半圈差点就摔倒在地,她皱眉勉力张开眼睛,震惊地发现春娘手中竟然提着一条褐色的长蛇!那蛇吐着芯子不住扭动着身子,像是随时要脱春娘手朝她飞来,她顿时三魂失了二魄,瞌睡也瞬间飞走了。说时迟那时快,春娘提着蛇尾“啪啪啪”朝地上接连狠摔了十几下,待得那蛇终于不再动了,春娘将它甩在地上,然后一脚用力踏在它脑袋上,踩得个稀巴烂。
孟韶白着脸爬起身,刚想说话,却见春娘灰了脸捏着左手发肿的食指急促道:“我被蛇咬了,姑娘快替我去老爷屋里取些金创药来!”孟韶脑子稍稍一滞,随即拔脚向曹文彬的屋子飞奔而去!
适逢此时荥阳名医郑显到了,正在替周氏看治脸上蜂毒,曹元庆也在,一听春娘竟被毒蛇咬了众人顿时纷纷变色,郑显摇头道:“可真不巧,今日出门急,我没带蛇药在身边,金创药倒是有的,可是这药并不治蛇毒啊!”孟韶不由分说抢了金创药瓶便跑,曹元庆连声呼喊,哪里还有人影?
“这园子里最近两天真不太平,看来得好好整治一番了,”曹文彬沉着脸道:“郑显,烦你陪元庆去看一下春娘吧,若有什么危险,尽力救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