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抵达锦丰城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尽管这里的气温略高于他处,处在傍晚时候也有些凉了。两人挨家挨户地去找客栈,没料想到有不少看起来还算规整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锦丰城离宏城不远,想必停在这里的这些人大多也是些江湖人士。
虽说行云阁的云歌会举办在行云峰上,但宏城离行云峰并不远,一些功利低浅或是初入江湖的新人大都会选择在宏城住下。毕竟行云阁地方有限,也无法容纳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不过云歌会的一些比试都是在宏城内举办,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会留在宏城,并不前往行云阁。
从街东到街西来来回回找了几遍。也只剩一家客栈有两个卧房,虽然客栈看起来破败,但聊胜于无,总不能在深夜中挨冻。
沈轻舟交了银子,拎着包袱便进了卧房。顾万山也不心急,留在大堂里叫了一壶酒水,独坐着听周围人的言谈。
“你们见识过断刀李二的剑吗?那才叫一个快,如果是他去参加云歌会,毕竟能闻名江湖,登上行云阁的卷载。”
“断刀?又怎么用剑呢?”
“兄弟你有所不知,这断刀李二名为李长风,是俞老前辈的第二位弟子,那把断刀是他师兄李之平的,他师兄之前同一位江湖侠士比武,刀断人无,李长风便背着断刀寻找他师兄,但俞老前辈实际上交给他的是剑术。”
“俞老前辈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李之平也是年少扬名,但这李长风怎么样就不好说了吧。”一位身着银灰色锦袍的男子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顾万山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刚巧男人转过身来与他四目相接,二人虽互不相识,却都向对方拱手致意。
“小兄弟没见识过可不要乱说话。”原本那位正在讲着李长风身份的男子有些不满的说道。
“在下姓苏名元哲,家住鸢南。初到宝地失了礼数,还请诸位莫要怪罪。”
鸢南?还姓苏?这就如同沈轻舟介绍完自己的名字之后,又告诉别人他来自鹰台,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鹰台沈家。而鸢南也有着一个江湖世家,为烟雨堂。烟雨堂与沈家有所不同,沈家有家族内的弟子却也招揽门客,而烟雨堂自上而下无人不姓苏。他们教的也不是武功,而是岐黄之术,但是也有几位不走寻常路的弟子学了别家的武功,或者用起了毒。但无论哪种,烟雨堂都不曾出过穷凶极恶之人,就算是用毒为的也是悬壶济世,不曾滥杀无辜伤人性命。
悬壶如水,济世烟雨。
江湖人提起烟雨堂,必定是尊敬有加。
那名男人也想到了苏元哲的身份,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和缓,对着他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
“不知李长风同常行相比,谁更胜一筹呢?”苏元哲一直在家潜心修习医术,很少出入江湖,此次外出也不过是见见世面。
“常行?那又是哪位侠客?”众人面面相觑,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常行,是白阁主身边的一位护卫,自小被老阁主收养,亲自教习武功。虽说是白阁主的护卫,却也是他的师弟。老阁主仙逝之后常行便跟在白阁主身边。据说此人武功相当了得,比起那些德高望重,功力深厚的老前辈一点儿也不逊色。”顾万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说得可对?”
“这位兄台见多识广,苏某佩服。”对于别人的夸赞,顾万山自然是欣然接受。
此刻顾万山可是有了兴头,卖弄着自己的见识。
“李长风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年纪尚小,剑术却十分了得,两人若是动起手来如今自然是常行更胜一筹,但过上几年可就说不准了。”顾万山对两人都有所了解,虽然没有交过手,但是各路传闻听得不少。常行多年深居行云阁不曾外出,后来又追随师兄前往西北,因此名声不大,而李长风最近才出现于江湖,年纪又小也不轻易与人交手,认识的人也少。他们也能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知苏元哲提起他们两个是什么用心。
“你又在做什么?”沈轻舟站在二楼,靠着围栏用手托着下巴,眼睁睁地看着顾万山搔首弄姿。
话音刚落,堂内的人都向沈轻舟看去。惊叹声四起,顾万山还没有说什么,只听见耳边“嗖”的一声。他抬手一抹竹筷插进了他的发冠上,而他原本的簪被竹筷顶出,钉在了墙上,同时沈轻舟的手才刚刚放下。
顾万山上楼报仇,而其他人议论纷纷,讨论着沈轻舟又是哪方人物。
苏元哲看着两人打打闹闹地进入房间,喃喃自语道:“沈轻舟吗?”
插在头发上的竹筷被拔了下来,顾万山拿着它上到二楼。沈轻舟将房门一关,用身体挡住了门板。
“轻舟,你开门,我跟你说件要紧事。”
“屁!你能有什么要紧事?”沈轻舟干干脆脆地拒绝他,被哄骗了那么多次也该有点长进了。
“没骗你!是关于你大哥和某位姑娘的……”顾万山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故意惹沈轻舟上钩。末了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对沈轻舟来说可是莫大的诱惑。
沈轻舟探出半个小脑袋,一脸兴奋地问着:“真的?”
顾万山飞快地推开门,用竹筷在沈轻舟额头上敲了一下:“当然是假的!”然后趁其不备闪进屋里,“怎么?是不是欺负人上瘾?”
“谁欺负人了?”沈轻舟矢口否认,“不知道哪一位少侠一天到晚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只知道骗人!”
“一般人让我骗,我还懒得骗呢!要不是……”沈轻舟见顾万山又要胡说八道,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唔!”顾万山面露难色,捂着胸口紧咬嘴唇,脸上强装着扯出的微笑比哭还难看,“你明明知道我之前和林文交手受了内伤,还要打我。”顾万山气息微弱,说到后面竟有些吸不上气。
沈轻舟慌了,手忙脚乱地抚了抚他的胸口:“我……我不是故意的……”沈轻舟百口莫辩,谁知道他只是拍了一下就出了这样的问题。如今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白白急得满头大汗,“现在该怎么办啊!”
顾万山掩面虚咳几声,看他的架势,像是要将肺咳出来。
正当沈轻舟要冲出去找郎中时,顾万山一把将他拉回自己身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骗你的。”
“顾万山!”白瞎了沈轻舟那颗为顾万山担忧的心,沈轻舟抄起桌上的茶碗齐齐向顾万山丢去。
“可别摔了,要赔钱呐。”几个茶碗险些掉到地上,好在顾万山身手敏捷,一个不落的全接了,“消消气,消消气,沈二公子我再也不敢了。”顾万山看见沈轻舟开始找他前几日刚备齐的暗器,这才连忙讨饶。
“滚!”
“好嘞!”挨了一顿揍后,顾万山脚不沾地的跑了,生怕慢那么一拍就要被拖回去再打一顿。
冲出房门的那一刻,顾万山迎面撞上了苏元哲,眼见得就要来一个亲密接触,苏元哲飞快后退,并用袖子遮住了脸。
顾万山则直愣愣地撞上了二楼的围栏。
“兄台可还好?”苏元哲放下衣袖,微笑着看着他。
刚才的动作晚顾万山可是一丝不落的全看见了,对于刚刚苏元哲露出的几分嫌弃,他自然也看到了。想来的顾万山自小到大受到的宠爱无数,还不曾有人对他这么直白的嫌弃。他长得虽称不上面若神人,却是也是丰神俊朗,又有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除了沈轻舟这样的别类,还不曾碰上什么钉子。如今却被人用这样的眼神对待,顾万山自然不能忍受。
而此刻苏元哲却又惺惺作态地看着他。
“好的很。”顾万山甩了甩袖子,撞在栏杆上那一次确实疼,但是现在还不是丢面子的时候,就算是撞断了肋骨他也不能喊一声疼,只能拿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天色这么晚了,公子在别人房门前不太好吧。”
“我只是经过罢了。”面对顾万山的刁难,苏元哲四两拨千斤地轻松化解,反而问道,“倒是您从这里面出来,又急急忙忙的,才是不好吧?”
顾万山眯起眼,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浮现,他说道:“我和他的关系这么做应该也没存在什么不好的吧!”
听见这话,苏元哲果然神色复杂。虽然顾万山的话可信度不高,但是他也没想到两人关系如此亲密。苏元哲与顾万山相比,睁眼说瞎话的道行还是太浅,本想着刺激一次顾万山却被他反激了。
两人直愣愣地站在廊中,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火药味异常明显。
苏元哲本都想好与人动手了,他虽然出身医药世家,但玩几根银针,碰一点毒还是可以的。只是这时,顾万山却突然笑了。
他只是觉得大半夜不回房睡觉,居然想在客栈跟一个小郎中动手。果然同沈轻舟在一起待久了,脾气也暴躁不少。他突然拔高了声调,说道:“小公子,出门在外可不要这般争强好胜。”
两人的谈话就发生在沈轻舟房门口,他又怎么会听不到。在两人一开始就气氛不对时,他就趴到了门口听墙角。心里想着,若是顾万山打不过人家他就出去帮忙。然而听见顾万山的那句话后,沈轻舟就改变了想法,若是顾万山打不过别人他就在一边看热闹,若是那人不如顾万山,他就同那人联起手来一起教训顾万山。
顾万山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眼角带上来些许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回了自己房间。
那句话的指向再明显不过,苏元哲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他用力的握了下玉佩,转身离开了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