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行了约三四日,便又到了一处小城,叫做梅山。
这里的规模自然比不上宏城,但人也不少,只是楼阁客栈少了许多。这一路上可真是把沈轻舟憋坏了,不许用轻功,不许玩飞镖也就算了,就连吃饭睡觉这样的小事顾万山也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沈轻舟只是伤了又不是残了,何必如此。
到了梅山之后,越是人多的地方,顾万山就越是是要跟着沈轻舟。他也不再是寸步不离地紧跟,而是隔了两三步的距离。沈轻舟走他便走,沈轻舟停他便停。若是沈轻舟急行几步,他便匆匆地跟上。若是沈轻舟放慢了步调,他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磨蹭几下。沈轻舟听到身后没了动静,以为顾万山终于放弃跟着他了,回头一看顾万山还在他身后三四步远的地方看着他。或许顾万山自己认为他是殷切守护小鸡仔的老母鸡,但在沈轻舟眼里,他就是不怀好意的黄鼠狼。
顾黄鼠狼可不管沈轻舟愿不愿意,反正他是跟定了。
“你够啦!”沈轻舟停下,叫住了顾万山。
近处的几株杨树挡住了小茅屋,顾万山往那一望,便知道沈轻舟想做什么。
“你肩上的伤还没好,需要我给你解裤子。”顾万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耍着流氓,还准备伸手拉沈轻舟。
“谁出恭要别人解裤子啊!沈轻舟羞得面红耳赤。若是沈历如此,他还说不定还可以强言争辩一番。毕竟沈历是长辈,不会拿沈轻舟开如此不着调的玩笑,但顾万山就不一样了。原来顾万山就满口的胡言乱语,若是两人认识的时间短还不相熟,顾万山可能还收敛一点。可两人怎么说也认识几个月了,顾万山又怎会安生。
面对着此时的顾万山,沈轻舟只想揍得他再也说不出话。
果然沈轻舟还是功力太浅,才会被顾万山吃得死死的。
顾万山生生地把沈轻舟拉到了茅屋庞,他一脸正经地看着沈轻舟:“到底去不去啊?”
“你走开。”沈轻舟誓死捍卫着自己的尊严。
多亏此处污秽,没什么人。若是有人经过,看到他们两个必定会唾骂一句“有病”。
“我答应你娘了,要照顾好你。”
“我好得很,不用你照顾。”
且不说程二娘子有没有要他照顾沈轻舟,光是知道顾万山要脱沈轻舟的裤子这件事,就够程二娘子抽死顾万山几百次了。
顾某人胆大包天,贼心不死,试图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沈轻舟。而沈轻舟终于忍无可忍,飞起一脚将顾万山踹到了杨树旁。飞快冲进了茅屋,而顾万山不仅啃了口杨树皮,还被惊起的鸟狠狠地啄了下脑袋,好不委屈。
等他回过神来,转身一望,房门紧闭,沈轻舟也不知去去向,而头顶的乌鸦喳喳乱叫,像是在嘲笑他活该,好人不跟鸟斗,顾万山拍了拍尘土,回客栈继续烦沈轻舟去了。
顾万山行事作风与众不同,连回客栈的路都不同寻常。他不走正门,直接从后院翻到了二楼,刚从窗户爬进去,半个身子还挂在窗外,便看到了沈轻舟正在锁房门。
果然,他这样走是对的。
正当顾万山撑着胳膊往屋里翻时,沈轻舟恰好转过身来,冲到窗户边就要关上窗户,把顾万山挤下去。
“别别别……会死人的。”顾万山连忙止住他。
不过这明显是夸张的说法,这里只不过是二楼,任凭顾万山摔出个花儿来,也绝对摔不死他,但是沈轻舟听了还是停止了动作,放他进屋。
“你就不能再要一间房吗?”沈轻舟不满地问道。
自从前几日顾万山和他睡在一起后,无论到哪处的客栈,就算还有空房,也只要一间。开始顾万山还老实些,后来便开始动手动脚。不摸几下,吃点豆腐挨顿揍,绝不罢休。
“没钱了,只住得起一间了。”
从明州城开始两人的住行花销基本都是顾万山在付钱,沈轻舟从沈家离开时带的那点儿钱早就用没了。若是只靠着沈轻舟,恐怕两人要一路乞讨才能到宏城。
顾万山从怀里摸出荷包,将里面全部的东西都倒在桌上,只有几块碎银子和十几个铜子,“就剩这些了。”
沈轻舟仔仔细细地数了数,想着他们要是再继续南行,盘缠恐怕是个大问题。正当沈轻舟蹙眉伤神时,顾万山却向怀里摸了摸。这点小动作自然没逃过沈轻舟的眼,沈轻舟趁着顾万山不防,向他怀里一摸,拽出了一大把银票,面额没有一张不是几千几万两的。
“这叫没钱?”沈轻舟一张张的展展平点清,最后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没收了。”
沈轻舟心情十分愉悦地坐回了床上,但他也开始疑心,顾万山身上怎么会带着这么多钱,而且他娘还不许他和顾万山同行,难道……
“你家里该不会是私铸假钱的吧?”沈轻舟此话一出,便用手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震惊的看着顾万山。
顾万山一口鲜血凝滞于胸,差点被他气死,而他开口闭口几次,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反驳沈轻舟。这样还是顾万山破天荒的头一次被人堵成这个样子。
沈轻舟又拿出一张银钞,反复看了看墨迹官印都没有丝毫差错,绘上的花纹更是细致,经得起推敲。沈轻舟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这也不像是假的呀……”
“就是假的,我自己画着玩的,拿过来吧。”顾万山顺了顺气,向沈轻舟伸手讨要。
“你用什么画的?”
“墨鱼汁。”
沈轻舟将钱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也没什么奇怪的问题,瞬间他又想起了某个夜晚顾万山的壮举。
“呸!鬼才信你,你之前在人家楼阁上画的王八什么样子你忘了?还想糊弄我……”
顾万山哀叹一声,真是孩子长大了不好骗了。
连个女人都没有过的顾万山,提前体会到了老父亲的心酸。
“现在我真是身文分文了,可没钱再去要一间房。”顾万山摊开了手,想着沈轻舟这下可没有理由再让他出去了。
“行吧,你住这间,我去要一间新的。”沈轻舟从床上起身,拿人手短,他也不好意思再将顾万山赶出去。
顾万山这次不仅钱没了,人还跑了。
顾万山觉得自己这生意简直赔到家了,他躺在床上细细琢磨刚刚的事情,竟然开始傻笑。只是他也没能继续想下去,楼下便响起了争斗的声音。顾万山想着沈轻舟刚才也下去了,这片刻的时间他不会就跟人打起来了吧。记着沈轻舟身上还有伤未愈,与人争斗未必能讨到好处。不管怎么,顾万山还是立即下了楼。
未及赶到楼下,顾万山便听到了沈轻舟的声音。
“这位姑娘,我们不曾有过节,你又何必刁难我?”
一楼堂中坐着的人不少,大多都身着青灰色的行衣,衣袖上均用黑色丝线绣着一只翱翔的雄鹰。而大堂正中则是一位红衣女子和沈轻舟。
那女子样貌不俗,只是画着浓妆,少了几分天然韵味。一口艳丽红唇,反倒是有些凌厉的凶狠劲儿,眉毛细细长长更是显得刻薄。
“你我之前自然是没有过节,只不过今日你从我面前走,便是碍着我的眼了。”女子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角色,此话一出,便是在故意刁难沈轻舟了。
女子虽身着红衣,衣袖上也绣着与堂中众人一样的雄鹰,他们应该是一个门派或者家族的。但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拦着她,细看女子穿着,衣服上的花纹配饰要比其他人细致的多,地位应当比他人高,没人拦着倒真有些奇怪。
顾万山站在楼梯上听见了女子这话,没忍住笑出声,堂中众人一时间全看向了顾万山,数十道目光似要将顾万山射个对穿。
顾万山悻悻地闭了嘴,弯身一拜说道:“鄙人姓顾,不知我这小兄弟怎么惹到夫人了?”
此话一出,女子怒气不减反涨,顾万山可能又要因为说错话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