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么一直跟着他们吗?”
沈轻舟望着远处的灯光,那微微的灯光是这荒野中唯一的光亮。若是没有和裴不渡他们同行,他们两个也早就驾马奔去。可偏偏周身群狼环伺,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心思,只怕一个不小心便丧了性命。
“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先将就一下。我们没犯着他们的忌讳,他们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时刻小心便是了。”顾万山此刻也忧心忡忡,他深知对方绝非什么善良之辈,来路扑朔迷离,这一帮人武功不低,全都聚集到此处,如果真有什么为非作歹的心思,单凭他们二人不用说是见义勇为,只怕自身都难保了。
见他们两人在身后磨磨唧唧,裴不渡回头望他们一眼,原本老老实实跟着裴不渡的两只鹰突然飞高,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他们两个被鹰鸣惊动,这才扬起马鞭向前奔去。
临近房舍,这才看清每一所房屋前都有穿着刺绣雄鹰外衣的人把手着。那几人见了裴不渡先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随侧身即请裴不渡进门,而对着沈轻舟和顾万山二人却是一脸的防备。直到裴不渡出声,才放他们两个进屋。
“这只是个暂时歇脚的地方,小兄弟自便即可。”裴不渡提着茶壶倒了两碗热茶。
这个猫狗都不愿意多待的荒郊野岭有几处房舍已实属不易,居然还能备着热茶,这照料的也太周到了吧。
“多谢裴兄。”
裴不渡微微颔首致意,随后便离开了屋子,可裴不渡一出屋,两人便听到了落锁的声音。这跟囚禁他们没有丝毫区别。
“喂!”沈轻舟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拍了拍门框,门外分明还有人在却没有人应声。沈轻舟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门框,正当这时,两扇小窗也从外面关上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不比寻常的农户,夜间多有野兽出没,小心为上。”窗外传来一道声音,听这意思居然还是为他们着想喽。
“天色已晚,二位早些休息。”
说完这话,任凭沈轻舟喊叫也再无一人回答。
“算了算了,省些力气,别做这些没用的了。”顾万山起身止住沈轻舟。他说的确实没错,但沈轻舟依旧气闷,恨不得现在将裴不渡大卸八块。可他偏偏只能被关在这间小屋里,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
“你瞎想是什么呢。”顾万山笑着揉了揉沈轻舟的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沈轻舟看着顾万山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愈发心急如焚。
“吉人自有天相。”
“我可没看出来我哪里是吉人了。”
“上天让我遇见你,还不算吉祥吗?”顾万山玩着手中的茶杯,不着调地说着。
沈轻舟闻言老老实实地闭上嘴,放弃了在这方面挣扎,靠在窗边望着房梁愣神。也不知神游到何方,突然翻身一跃跳到了房梁上。
“要不我们想个办法把他们引来,我们趁乱跑出去吧。”
“把他们引来?就凭着我们两个能打得过谁?”
沈轻舟撇了撇嘴,他心中也清楚,但是仍有不甘还是在房梁上没有下去。
按常理说,房梁这种地方一般人不会上去,这上面也应该都是积灰。可沈轻舟见到的却完全不同,房梁上班不仅没有多少积灰,反而在他之外地方还有几处凌乱的脚印。沈轻舟在梁木上敲了敲,声音沉闷应该是实心的。
他顺着梁木一直敲到脚印最密集的地方,总算是找到了有空隙的地方。沈轻舟绕着梁木敲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开口,他拔出剩余的一把短刀,对着传出空响的地方一刀捅了下去。这一刀的动静可不小,顾万山看了看门外的人影,轻声说道:“你动静小点。”
沈轻舟虽然没有出声回答,却放缓了手中的动作,他轻轻撬开上层的木材,露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空腔。
“里面有什么?”顾万山看着门外的人影,又关注着沈轻舟的动作,他看不清上面的情形,只能出声问道。
沈轻舟看他一眼,又摇了摇头。
里面空空如也,沈轻舟将手伸进去,摸到空腔的四壁上雕了些许花纹。
“里面雕着些东西。”
“什么?说给我听听。”顾万山人在房梁下面,只怕早就钻到空腔里去了,只是他技不如人,连个房梁都磨磨蹭蹭地爬不上去,只好在下面等着。
“有……一只鸟,还雕了一个月亮和一朵花……还有一个房子。”
沈轻舟的描述实在是过于简略,顾万山仔细思索也没能想象出这到底是什么。
“你再说得详细些。鸟是什么鸟,姿态如何,雕的完整吗?花是什么,什么样子的?月亮是满月还是弦月,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有没有其他的纹饰?房子是什么样的,草屋还是楼阁……”
听着顾万山如此多的要求,沈轻舟又仔细的看了看:“好像是鹰,花应该是芍药吧。”沈轻舟简单粗暴地用短刀将空腔的四壁抠了下来,扔给了顾万山。
四块木板上刻的内容均不相同,顾万山研究着这四块木板。幸亏沈轻舟把它抠了下来,否则只凭他说的那些内容,和没说根本就没有区别。
一块木板上雕的确实是芍药,只不过沈轻舟说的还是太简单。那块木板上雕着三朵栩栩如生的芍药花,一朵花开正艳,一朵含苞欲摘,一朵却近乎凋零呈现出颓败之势。三朵芍药错落有致,是幅难得的木雕图,又雕刻在这巴掌大的空腔里,能做到花枝纹理分明必现,这工艺实在是让人惊叹。
剩余三块,一块是如同崔成妆身上雄鹰一样的图案,雄鹰展翅欲翔,鹰眼中的凌厉刻画的分毫毕现。连雄鹰身上的每一个羽毛都十分逼真,仿佛真有一只鹰站立在山崖上,将要乘风而飞。另外两块分别是几片乌云遮蔽下的一轮满月和一处三层的华美楼阁。云纹细致入微,细细看来竟呈现出轻盈的流动之感,而楼阁上的小扇雕刻的花纹也十分细致,实在是精美到了极致。
任是顾万山出身宫廷,见识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他也未曾见过如此精彩的东西。和这四块小木板上雕的景象一比,从前那些自称出于名家之手的雕刻都成了俗物。果然,这真真正正奇妙的东西还是在宫廷之外。
“这上面还有几个字。”沈轻舟此时还坐在梁木上,用刀将空腔底板也扣了下来。
”小心点,别弄坏了。”这几块木板已算是精致到了极点,能和它们雕在一处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凡品。要是沈轻舟一不小心损伤了些,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沈轻舟将底板扣了下来,一并丢给了顾万山。只见上面写着“十三辙”这几个字。可是刻的却十分潦草,像是人急急忙忙用刀划上去了,但转念一想,若是有功夫去雕那些花月,又怎么会没时间刻着几个字呢?
这十三辙是曲艺中的十三道技艺,刻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位雕刻技术出神入化的匠人还是为曲艺爱好者?
突然,门外的看守者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一阵开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轻舟从房梁一跃而下,正巧砸在了顾万山身上。
守门的人一进门,就恰巧看到了沈轻舟扑在顾万山身上,将他压倒在地上,刚好坐在了顾万山的腰上。守门人抱拳说了句:“打扰了。”飞快的退出去并将门再次关上。
沈轻舟略带尴尬地从顾万山身上下去,难得地看到顾万山红了脸。沈轻舟想着自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怎么还能见到如此奇景。
顾万山轻咳一声,只觉自己脸热得能将水煮沸了,他摸了摸同样发热耳朵,手中捏着那几块木板说:“你想想,崔成妆那一行人身上绣着的雄鹰是不是和这个很像?”
仔细一看果真如此,沈轻舟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说道:“那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对着沈轻舟不经意地靠近,顾万山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我猜他可能象征着崔成妆他们,而剩下的几块都代表着另一群和他们相似的人,至于这十三辙……”
“怎么了?”
“十三辙是戏曲中押韵的几个大类,至于他在此代表什么意思就有些难猜了。”顾万山不怎么爱听曲儿,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宁愿看本剑谱,也不会像其他公子哥一样到街头乐馆中瞧瞧,能知道十三辙这个词还多亏了他那些江湖朋友。
这五块木板能带给他们的信息实在有限,但顾万山总觉得这五块木板后面藏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说不定还能牵扯出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