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都获前辈这么说,飞隼在西南已具有不小的势力了?”
从四更天一直忙乱到太阳高悬,都获把裴不渡那伙人卖了个干干净净,在西南做的那些勾当几乎全部给捅了出来,勾结当地官府,欺压百姓暂且不论。可飞隼这伙人竟然胆大到直接掠杀村庄,劫杀门派。然而这些事,朝廷都一概不知。
“万山,西南地区可有王侯封地?”李之平不关心朝野,只是隐隐约约记着那些地方好像有人驻守。
“慕南王顾周和镇抚将军郑鸣渊。”顾万山此时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龚明看着都有些发怵。
“不错,我的确见过有人拜访飞隼,随行车马众多,而且看那制式都不像普通的富贵人家能用的,裴不渡还叫过那人‘王爷’。”都获回忆着自己被困在飞隼的那段时日,时不时便会有人去到,一待就是大半日。
“顾周这厮,真当皇室其他人都死绝了吗?这皇位还由得他来坐!”顾万山愤怒地往桌上一拍,茶杯险些滚落。
都获见他如此愤怒,心中生疑,不禁问道:“不知这位是……”
李之平抿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当今七皇子,齐王顾万山。”
都获心中一惊,却未有太大反应。
“按都获前辈这意思,是顾周勾结江湖帮派为乱边地,而且有密谋造反的嫌疑。”顾万山神色越发凛冽,他看向都获时似是要把人生吞活了。
谁都知道谋反是大罪,可随意诬告他人谋反的罪名也不小,万一这事是假的,都获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若这是真的,这其中定会有都获的一份功劳,虽不至于封侯拜相,但赏赐是少不了。那时鬼爪残钩也不必混得连丐帮都不如,好歹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都获思前想后,急得汗都流了不少,却依旧没有定论。顾万山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镇抚将军郑鸣渊镇守西南边境,慕南王顾周的封地也正是在西南千里土地上,若是这两人勾结到一起,想要造反,这西南要地几乎就等同失守了。这事非同小可,任何与之有关的事情都要谨慎小心,思虑再三才能有所动作。纵然顾万山是皇子,若是将这弄错了,也免不了受罚。
谁也不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
顾万山眉头紧皱,朝廷诸事繁多,关系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郑鸣渊有逆反之心,他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能让大半个朝堂都有谋逆的可能,实在是不好下手。
牵涉如此之广,没人敢轻易下定论。
而据都获所说,飞隼在西南已经形成一定的势力,任其发展下去,就算他们没胆子与顾周勾结谋反,也会成为西南江湖一害。
“你怎么想的?”沈轻舟看出顾万山心中忧虑,很可能他与顾万山会就此别过,让顾万山独自回京都了。
“无论真假,这件事我都得上报父皇。”他一人无法力挽狂澜,也无法动兵彻查,只能将这是回报。
“飞信回去?”李之平提议。
“不行。”都获和沈轻舟几乎同时出口。
“裴不渡养了不少鹰,只怕那几只小鸽子刚飞出城就被截了,只能亲自回去。”
都获的话在理,用什么东西都不如自己亲自走一趟保险,只是他们到寒阳就被人盯上了,回到京都山高路远,凶险难当,此去一行只怕是凶多吉少。
“你……回沈家吧。”若顾万山真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恐怕也就只有沈轻舟了。
顾万山也不想,他俩的事情才刚有些眉目,却偏偏遇上了这等乱子。用顾万山的话来说,京都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越是接近那权力的中心,就越是混乱。宫内宫外表面上风平浪静,暗里风起云涌。顾万山不想让那么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去那大染缸里走一遭。
沈轻舟听到这话,也是一惊。顾万山不是说过要带他去看京都吗。他心里一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见他微微地说了声“好”。
此时两人心里都说不出什么心情,就好像喉咙中总有什么东西堵着,压得难受,让人也说不明道不出那种心情。刚有几分思绪,张口预言,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今日我便启程,你过两天再走吧。”
这城里说不定还会有裴不渡的眼线,顾万山先走,基本上就将那些人全引走了,到时候沈轻舟再离开就轻松多了。
沈轻舟沉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当是同意了。
都获见这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屋里虽然挤满了人,却显得空落落的。
良久,李之平才开口道:“既然万山要走,我们也不留你了,路上多加小心。”
“自然如此。”
哪怕李之平无心理会那些朝野党派之事,可慕南王真的发动兵变,乱的就是天下了。无论他再怎么视而不见,也无法真正做到不去理会。这空荡俗世中,他也是有几个人记挂的。
“龚明,帮他收拾收拾东西吧。”
龚明转身与顾万山进了了偏房,李之平又问道:“都获前辈,不知来日作何打算?”
“我?自然是要去找裴不渡报仇的。鬼爪残钩的人不能白白地被害。”都获一想起那些人便觉得心里不痛快,可他自己势单力薄,又远不是裴不渡的对手,想报仇的心是有,却没有那个实力。
“这事还要多加考虑,前辈再想想吧。”
都获捅出这么大的事,任谁的心情也难免沉重几分。
中午草草地为顾万山践行后,便送他出城了。顾万山牵着马对众人道别,可他的目光还是流连在沈轻舟身上。他这一去,再相遇见沈轻舟就难了,天南地北,凭着缘分在江湖上重逢的机会相当于无。若是沈轻舟能安安分分地待在沈家,顾万山尚且可以寻一寻。可沈轻舟又哪会是待得住的人,只怕他苦苦地到了沈家,人却不知道去向何方了。
“轻舟,好好地回去认个错,老老实实地留在沈家吧。”
“好。”沈轻舟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万山越发觉得他回答的敷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城。
众人在城门送他远去,李之平拍拍沈轻舟的肩:“不用担心他,万山向来命大,不会出什么事的,你打算何时回沈家?”
“后天吧。”
沈轻舟兴致不高,李之平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他心中清楚这种感觉,也明白沈轻舟对顾万山或多或少的有些情分,这是这些情分他自己拿捏不透还需要顾万山来引导,不过现在顾万山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沈轻舟留在寒阳的那几日里,总是做着事情便开始走神,谁都清楚他在想谁,只是没有一个人点破。这些事情都需要沈轻舟自己去解决,没有一人能帮了他。如果他只要要去回忆,去思念,别人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
沈轻舟本以为自己能和顾万山在寒阳小住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再去别的地方,他却从没想到要和顾万山分开。而现在,顾万山的离开让他哪里都觉得不对劲,他若是回了沈家,想离开就难了。
两日后,沈轻舟便辞别了众人。他这次是一个人走了,就像他当初一人离开沈家一样,走时匆匆,在前往下一个目标。只是那时心里没有什么惦记,如今心里却是藏了人,连着路都走得没有那么轻松了。
沈轻舟拐进一片树林,越想越觉得不对。
他就这么走了?
他当初为何而来呢?
又为何要离开呢?
随即调转了方向,向着东北方策马而去。
人不待我,我自去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