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局势相当不乐观。

刚刚的一番争斗，顾万山已经多处负伤，沈轻舟的伤口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却是比顾万山严重得多，基本上已经没有打斗的可能。而沈历和程二娘子二人却不曾受到影响。

正当程二娘子为了刚刚沈历打中沈轻舟的那一下将沈历抽得上蹿下跳时，顾万山打算趁这个机会将沈轻舟带走。刚有这个打算便被程二娘子冷声喝住：“想往哪走？”

鞭锋一转，又从沈历偏向了顾万山。

顾万山将沈轻舟护在身后，挡住了有破城之力的长鞭。

就连沈轻舟自己也没有想到过，顾万山居然能为他做到这一步，程二娘子一鞭可不是好接的。若是真的抽到他身上，顾万山少说也要躺上一段时间。而顾万山反手一掌推向了程二娘子。

她也算是女中豪杰，又怎么会被顾万山区区一掌吓住。

两人迎面对上，谁都没有丝毫避让。程二娘子不修掌法，只是借着深厚的内力与顾万山的暗恨生相撞。而顾万山却有技艺傍身，将暗恨生逐渐渗透进程二娘子掌中。阴柔之力已经暗暗潜伏，滋生，只待一朝爆发。两处手掌相接，程二娘子便有所察觉，随着手腕处从骨中透出的疼痛，程二娘子便知道这是什么了。

“你们徐家人还没死绝。”

顾万山听闻此言，也是大吃一惊。暗恨生已经多年不出现在江湖上，而知道暗恨生源自徐家的也是少之又少。如今一朝听闻母家，顾万山自然惊讶，他们以为徐家消失多年，早就没人知道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听人说起。

“你是哪位的后人？”腕中微微的疼痛对于程二娘子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以顾万山这种水平的暗恨生根本伤不了她。

“家母徐知惠。”徐知惠是徐家最后一位传人，早些年还未嫁人时，倒与程二娘子有些交情，只是因为所嫁的并非江湖人士，年纪轻轻便退隐了，也没多少人知道。

顾万山仔细注意着程二娘子的反应，他隐约猜到程二娘子可能认出他的母亲，那么，自然也能猜到顾万山是什么样的人。

对于程二娘子来说，徐知惠可是相当的熟悉，纵使二十多年未见，也依旧记得这位故交好友的样子。

“你娘她……过得怎么样？”

顾万山低头不语，若是锦衣玉食享尽富贵，却又没有自由，这样算不算好呢？看到顾万山这副样子，程二娘子大概也知道了什么情况。

“程前辈既然与我娘相识，那我能否带轻舟离开。二位前辈放心，我定不会伤害他。”

“不行。”顾万山话已至此，程二娘子却仍不肯松口：“你和他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去的。”

“前辈怎么能如此笃定？”

“我说不行便是不行。沈轻舟，别等着我亲自把你拽回来！”程二娘子的长鞭已经准备好了再次出手。

而顾万山没有等他动作，率先动手。这种事沈历自然不会让程二娘子去做，抢在她之前与顾万山交手。顾万山并非沈轻舟，知道自己打不过也逃不过，便想着直击沈历的要害。

沈历的要害在何处？那必然是在程二娘子身上了。

顾万山轻身一跃，闪身上了房顶。他脚下似乎是一处人家的正屋。沈历自然不会让他在自己面前显摆轻功有多厉害，紧接着便跃上了房顶。而程二娘子的鞭子也随即送至，正巧落在了顾万山脚底的瓦片上，力道虽猛，但只有那一片被抽得粉碎，其他的都是完好无损。

程二娘子的长鞭略过顾万山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他随意一掌拍向沈历，趁着沈历躲闪的时间，冲到屋下，正巧落在了程二娘子身侧，又出手一掌打在了程二娘子的肩胛骨处。

暗恨生的绵柔之力移到此处，似要爆发，却又被程二娘子的内力死死困住。

程二娘子转身一掌将顾万山击远，可肩胛处似要裂开。她体内的两种内力僵持不下。她虽然内力深厚，却无法拦住暗恨生的绵绵不绝，无处不在。而后，一缕鲜血从程二娘子的嘴角渗出。

沈历万万没想到顾万山看似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他并不清楚程二娘子那些前尘往事，更不知道暗恨生是如何消沉于江湖的。不过，顾万山居然能用轻飘飘的一掌将程二娘子打到吐血，这确确实实是了不起的……反正他是不敢。

但是无论顾万山有多么天赋异禀，武功多么高强，此时他只有一个心思，就是让顾万山付出代价。伤了他的妻子，还要拐走他的儿子……这足够顾万山万劫不复了。

顾万山可不知道自己激怒了沈历。面对着沈历的穷追猛打，他又没有沈轻舟那样躲闪的本事，只能尽可能闪着，时不时地挨上一下，好在有了前车之鉴，沈历没有用银珠伤他，被其他暗器伤了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顾万山和沈轻舟一样，被限制在墙角的小地方里。

时间已经被拖延得太久了，沈历也没有再浪费时间的意思，身上携带的暗器所剩无几，若是再不出手，说不定真的会让这两人跑了。

沈历一改之前懒散的做派，气势突然高涨，和顾万山那不堪一击的掌风带来的气势完全不一样。此时的沈历像一只苏醒的雄狮，威严庄重。原本的几分不着调消失得干干净净。沈历甚至手上没有什么动作，身边的东西便齐齐向顾万山飞去。

顾万山觉得他这一次是对不掉了，干脆不再费心躲避，紧紧地将沈轻舟圈在怀里，背对着飞向他的各种东西。

“你疯了！”沈轻舟此时有些虚弱地缩在墙角，若不是顾万山此时的举动，他才没有力气和他说话。

“是疯了……”顾万山的额头贴在了沈轻舟冰冷的脸上，喃喃地说道。

意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到来，只是顾万山的衣服被死死钉在了墙上，顾万山要想脱身，只能是先将衣服脱了。

这一招真是损到家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还是比不过沈历。

“轻舟，回家吧。”程二娘子看着沈轻舟那张苍白的脸，语气也柔和不少，只是看见他与顾万山紧紧地贴在一起，又生出一阵无名火，“他不是你能相处的人。”

“为什么？”沈轻舟缩在顾万山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像是在问程二娘子，又像是在问顾万山。

程二娘子叹了口气，并未回答，直接走上去想将沈轻舟拽出来。而此刻，衣服依旧被钉在墙上的顾万山只想着有个人能将他放下来。万一沈轻舟被带走了，他就只能被这么挂着，到天亮被人发现……

“别动！”沈历突然出声，拉住了程二娘子。

他们修习暗器，不仅自身身法灵巧，听力也是一绝，有着耳辨八方的本领。此时几道小巷外的一对士兵正向这赶来，兵甲相撞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被沈历清清楚楚地捕捉到。原来他们刚刚那一系列的打斗惊动了当地的百姓，百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便去报了官。刚好有巡逻的士兵经过，便将他们招了来。

朝廷虽然不理江湖事，可江湖人士若是危害到了平头百姓，朝廷也不能坐视不理，为此便设立了一处机构，名为武行招，专门管理江湖事务。更是招揽了一批江湖侠士，若是有江湖人士与朝廷起了冲突便叫他们解决。不过武行招内的人大多实力不济，有真本事的人并不多。在朝廷上立不住脚，而江湖上也没多少人听他们的。

现在便是武行招与巡逻的士兵一起赶来。

“巡城的人来了，先走。”沈历二话不说就带着程二娘子躲远了，瞬息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而顾万山和沈轻舟则被扔在了原地。

声音越来越近，已经离他们所在的小巷不远了。

顾万山此时也顾不得他那一身衣衫，破烂点就破烂一点吧，总比被抓住好。他抱着沈轻舟，便挣开了被钉住的衣服。

他一边跑着，冷风呼啸着往他的衣服里钻。秋日夜风的滋味，顾万山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不过就算再冷也不能停下，落后一步就有可能被人追上。无论是武行招还是沈历，只要被追上，他还沈轻舟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就会丧失了。

不过顾万山也没能跑多远，换了条巷子，找个人家躲进去。后院的墙角下堆着柴草。在最下方却有一个木架撑起一小处的空间，顾万山便带着沈轻舟挤了进去。

过了没多久，武行招的人居然寻到了这里。只是反反复复找了几遍也没能将他们揪出来。在木架下面藏了约有一个时辰，沈历和程二娘子又至，顾万山吓出了一身冷汗，努力地让沈轻舟再往里面藏一下。

“轻舟怎么会躲在这种地方。”沈历抬手拦住了程二娘子，“还是小心点，别再招来人了。”

沈历拉着程二娘子便要离开，临走前，沈历意味深长地看了柴草堆一眼。

顾万山大气也不敢出，一直到确定他们离开了，心还在狂跳不止，生怕他们再折回来。顾万山在心中庆幸，多亏沈历没有纠缠他们才能逃过这一劫。

直到鸡鸣声渐起，顾万山和沈轻舟才从柴草下爬出。

顾万山发誓，他这二十年就没有这么狼狈过。他的外衫已经烂成了一条条的，而且染尽灰尘血污，不过他也想不到，他和沈轻舟混在一起，这还只是狼狈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