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里用来报丧的兴许是乌鸦这些不讨喜的飞鸟，到了裴不渡这儿，却成了这两只闲得无聊只会乱叫的鹰。

顾万山咒骂一句，紧锁着眉头。

眼下，没从崔成玉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却招来了个大麻烦。其实顾万山早就料到他们的事会被人发现，只是没想到赶来的会这么快。

顾万山和沈轻舟正思索着是该留还是该走，崔成玉脸上的欣喜却已按耐不住，眼神中迸发出的雀跃之情刚巧对上了沈轻舟冰冷的目光。崔成玉脸上的喜悦瞬间僵住，他暗叫一声“不好”，位等他做出辩解，沈轻舟便动手了。一个手刀，将他劈晕过去。崔成玉自然不会带走，只是这更深露重又被扒了裤子埋在这阴凉的土里，只怕他出来后会大病一场。

他们所处在树林深处，紧挨着山根。越过了眼前这片平地，地势拔高，便是入了山。

“走吧。”顾万山可没去理会晕过去的崔成玉。捡起地上的包袱，对沈轻舟道了一句，便翻身上马，向远处奔去。

沈轻舟可没选择骑马，他纵身几个飞跃便赶上了顾万山。顾万山骑着马在林间小道奔驰，沈轻舟则在树林间穿梭，速度一点儿也不比骑马慢。

沈轻舟一脚踏上树干，借力跃上了树冠。回首一望，那两只鹰盘旋在不远处，从他这望去正遮挡着明月，好像随时俯冲而去，向他发起攻击。

“喂！你干什么！”顾万山斜眼一瞥，就看到了沈轻舟停在树杈上，凝神向夜空远望。他这一嗓子喊出，沈轻舟不但没有动身跟上，反而向原先的方向奔去。顾万山猛地抽动马鞭，在沈轻舟落到地面时拦住了他，“你疯了！回去做什么！”

“我们跑不掉的，我回去拖住他们，你先走。”

若是说这话的不是沈轻舟，顾万山肯定高高兴兴地让别人去送死了，可这人偏偏是沈轻舟。明知打不过，却还要回去，这和送死没什么两样，顾万山自然不会看着他去这么做。

“你们沈家人有一个你这样不怕死的可真是不容易，要是你们老祖宗知道了，估计能从坟里跳出来。”顾万山气到了极点，话也变得越发犀利。

崔成妆赶来的速度实在超出了他俩的想象，就连现在崔成妆追踪他们的速度也快得非凡。若是他们一直以这种速度逃跑，可能刚进入山林便被追上了，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托她一会儿。

“你信我，我们会没事的。”顾万山驾着马立在原地，看着级部前的沈轻舟。时间步步紧逼，鹰鸣声仿佛就响在他们的耳边，似乎也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我信你，但我自己也不会有事……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万山心中也隐隐的觉得，若是他们一起离开，迟早会被崔成妆追上，他也做好了拖住崔成妆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沈轻舟会比他早些就意识到了。

沈轻舟也确实比他适合留下。

顾万山会的的不过暗恨生那几招几式，纵使他有新奇的想法，对着崔成妆的怒火也不一定能接下几招。沈轻舟的轻功与暗器虽然杀伤力不大，但胜在灵活，总能在危急时刻迸发出一线生机。只要沈轻舟尽全力，在崔成妆刀下总能闪出一条活路。

沈轻舟突然出手，一枚飞针划过了马匹的后腿。马匹受惊，玩命似的向前飞奔，顾万山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尽管顾万山死死地扯住缰绳，那匹马也不听他的话。顾万山只能回头望着沈轻舟深入林中。

“你要等我啊！”

沈轻舟回视一眼，说完后便没入了深林。不过，顾万山可不会老老实实地等他。此行凶多吉少，顾万山怎么会让他一人犯险。

在树丛灌木的掩映下，沈轻舟飞快地向原先绑崔成玉的地方奔去。灌木丛生，树枝缠绕，从叶片间隙里窜出的两根银针，稳稳地刺入了一只雄鹰的喉管。那只倒霉的雄鹰像颗流星一样斜栽下去，它的同伴一声长鸣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使崔成妆惊觉，带着十几人向沈轻舟的方向赶去。而沈轻舟正藏在树冠上，使浓密的树叶遮挡住自己的身躯，正当崔成妆一行人经过沈轻舟藏身的树下时，他找准了时机，一抬手四枚银针发出，没入了四个人的后颈，那四人悄无声息地摔倒在马下。

崔成妆勒马停住，手放在刀刃上：“小畜生，滚出来！”

崔成妆眼中沾满了怒气，这十几天里每停息一晚，崔成妆总会带着一部分人先行，等到傍晚才能在某一初地见到她。往往见到她时总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不用想也知道她做了什么。不过四五天前，却看见她受了伤，肩头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外衣，那日她出现时太阳已落山，隔着十几米远就可以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鲜血味，想必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而她伤得也不轻，双唇没有丝毫血色，就连脖颈上也添了一道血痕。

那日以后崔成妆便休止了两日，直到他们抵达这镇上前一天，她才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现在看来崔成妆的伤似乎没有好全，盛怒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疲倦与虚弱。不过就算如此，崔成妆迸发出的目光依旧像一把利刃，能将人捅个对穿。

崔成妆大概不知道沈轻舟躲在何处，并没有贸然出手。怒喝过一声后，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观察。

一道黑影从树冠飞落，又飞快地闪到了崔成妆身旁的树上。崔成妆几人飞快动手，有几个轻功较好的人直接翻身而上，剩下几人则将树围了起来。

不过瞬息，那位翻身上树的仁兄便坠了下来，胸前插入了一把小巧的柳叶刀。

本来崔成妆只带了十二个人前来寻找崔成玉。找到他后，便在那处留了两个人，将崔成玉从土坑里挖出来。只有十人随着她追击沈轻舟和顾万山，而此时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五人殒命，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好手，也跟了崔成妆有些日子。虽然崔成妆性子傲，脾气不好，但毕竟是相处了这么久的，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也难免有些感情。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又怎么不增加她的怒气。

剩余五人与崔成妆一起守在树下侯着，只是沈轻舟这只兔子却不肯自投罗网。双方各是把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没有一人率先动手。终于崔成妆按耐不住，归旭出鞘，一刀砍向树干。幸亏树干粗壮，承住了这一刀。只是在树干上留下一个极深的刀口，树身并未伏倒，不过树枝摇晃，落了不少树叶。

众人不察，沈轻舟的诸多暗器随着叶子一起落下，无声无息的藏匿在树叶之后。等到逼至人身前时，暗器才刺破树叶，进到眉心、眼珠、太阳穴、喉管。顷刻之间，死掉的人又多了四位。

剩余的那位幸运儿在暗器刺破树叶时就捕捉到了细微的反光，他飞快后退让出了那一片区域，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崔成妆虽然也没有察觉，但归旭一挡，宽阔的刀面挡住了致命的危害。不过仍有十几枚银针进入了她的身体。

崔成妆本就有伤未愈，这样一来更是雪上加霜。人手不够，她自己也情况不妙。沈轻舟的赢面看上去增加了不少。

“下作的手段！不愧是沈家养出来的，有本事你出来啊！”崔成妆恼火沈轻舟那些烦人的手段，出言激他现身。

沈轻舟又不是刚进江湖一两天了，又怎么会轻易信她的激将，更何况整日和顾万山混在一起，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没入过他的耳，他随口说道：“你以为我傻吗？”

“……”她还真没把沈轻舟想象得有多么聪明，不过是一个比崔成玉还小的孩子。纵然天赋异禀，可又能有多大的本事。沈轻舟既然选择藏匿在树上，不肯与她正面交锋，恰恰印证了沈轻舟知道自己技不如人。

那位侥幸逃过一劫的幸运儿没有像之前那位仁兄一样冒然翻身而上，他与崔成妆交换一个眼神，一把流星锤向树冠袭去，一下没能达到效果，接连撞了三四次，原本就被崔成妆砍了一刀的树干不堪重负，轰然倒地。

沈轻舟从浓密地树冠中逃窜而去，几次翻跃，落在了一棵枯树上，距离崔成妆也不过十几步远。

终于见着这大半夜绑走她弟弟的一个小混蛋，崔成妆的怒火自然不小。只不过未曾见到顾万山也她有些疑心，这俩人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好像连体人一样，现在怎么只剩下一个了？

崔成妆怀疑有另一位不知在哪个地方藏着呢。她也未率先出手，只是手执归旭侧立。虽然从前两人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但此时她有伤在身，沈轻舟的功夫又灵巧多变，让人防不胜防，若沈轻舟有意拖延，总是搞些让人打不痛快的小动作。到时候时间一长，说不定是她先败下阵来。

崔成妆悄悄递给那位幸运儿一个眼神，接到指示，那位即刻离开，似是会客栈寻人手去。

沈轻舟心中也多少有些谋划，正如果崔成妆所担忧的，他要尽可能拖长时间，只有这样他才能有几分胜算。

原本那位死了同伴的鹰原本已经停止了鸣叫，这下又不知得到了什么亢奋的指令，从林中飞出盘旋在他俩的上空，宽阔的双翼完全展开，时不时一个俯冲似要冲下来，与沈轻舟决斗，而此时崔成妆也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沈轻舟自然不怕那只会飞的畜生，只是眼前这位却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