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顾万山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着沈轻舟与别人比试，可正当沈轻舟将钟曼儿踢下石坛的那一刻，顾万山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顾万山回头一看一位身穿玄色武服男人正坐在身后的茶桌旁。

“万山。”男人大约二十五六，身材欣长，眉宇之间带着种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他向顾万山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五哥。“顾万山向石坛看了一眼，而后坐在了男人身旁，“你怎么到宏城来了？你不应该在行云阁吗？”

男子是顾万山同父异母的兄弟，名为顾企。他没有回答顾万山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又怎么到宏城来了，之前不是一直在明州城吗？还说不会来宏城的。”

“事出有因……”顾万山脸上有些挂不住，偷瞄了几眼窗外，躲闪着不肯正视顾企。

“我听沐之说，你和一位小友在宏城，我便来见见你。许久未见，看看你过得怎么样。”顾企微微一笑，那种疆场战士的感觉变弱了几分，看上去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兄长。

“那白阁主呢？”

“一会儿就到了吧。”顾企浅吟一口茶水，说话间人便到了。

白沐之一身雪白锦衣，外衣上用银线绣着行云阁的卷云，衣袖浮动好似真有云彩漂浮。风光霁月，犹如仙人。

“没想到万山如此想我啊。”白沐之紧挨着顾企坐下，他身后还有一人，执剑而行，清冷逼人。即使是落座后，手中的剑也没有放下，这人便是常行。

台上李长风，楼内常行都不知道自己曾作为顾万山闲谈的对象，而顾万山见了一位却是有些尴尬。

不过顾万山是何等人物，沈家的飞镖也无法刺穿他的脸皮。顾万山直接忽略了使他尴尬的对象，接话道：“那是自然，白阁主博学强识，有着四方的小道消息，可不是让我惦记着吗！”

顾企斜眸瞪他一眼，让他注意言辞。

“我带了个物价，让沐之兄给我涨涨见识。”顾万山根本不在乎顾企让他注意什么，说着便将落刹拿了过来，递给了白沐之。

接过落刹，白沐之先将它交给了常行：“是把剑，你看看吧。”

常行直接拔开剑鞘，随后立即合上，说道：“是把好剑，但是怨气太重，一般人最好不要用，会影响心智。”说完，便将剑还给了白沐之。

“落刹？这是它的名字吗？怎么剑鞘看上去像是后配的呢……”白沐之心有疑虑，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怎么来的？据我所知，落刹封存多年，怎么会突然出现。”

“楼下那个小屁孩捡的。”

“我并不知道落刹是何时铸造的，但有关它的记载已经有三百余年了。”白沐之想着那些和落刹有关的种种传闻，便开始向众人讲授。

相传三百多年前，正值朝代更替之际落刹出现，当时是一位将军用这把剑。传言里那位将军有两人之高，力能举鼎，骁勇非凡，手执落刹于疆场上杀敌过万。后来将军因无故杀死一位皇亲国戚而死，全家被抄，落刹由此流落民间，再次出现时那个朝代便已经灭亡了。

后来一位素有名望的江湖侠士执剑报国，当时这把落刹已经凶名在外。那时举国大乱，能保住自身已算不错，可这位侠士怀有兼济天下之心，四处为民除害，最后却惨死人手。落刹也就落入了歹人手中。自此落刹残害江湖豪杰无数，怨气也越来越重。之后歹人被江湖人士围剿，国家也逐步安定。前朝开国的那几年，落刹便一直放在护国寺中封存，后来护国寺的主持将他交给了一位侠客，那位侠客持剑行于江湖，直到他身死落刹才被送回。在护国寺中落刹被多次铸封，直到几十年后落刹失窃，就再也没了它的踪迹，虽然一直有关于落刹的传闻，却从没有一人能说出在哪里见过。

白沐之将落刹的前尘往事娓娓道来，“最近一次盛传落刹再次出现也是近三十年前了。

“那么久？”常行开口疑问，“可是当时发生了什么？”常行不关心朝中事物，自然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

二十多年前正是发生在先帝时的夺嫡之乱，因为当时年号为丰兴，所以又称为丰兴之乱。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剑有几分不祥。

“那为从护国寺主持那里拿到剑的侠士是怎么死的？”顾万山听了这前因后果，疑心更重。

“年纪大了，自然就辞世了。”

看来这数位落刹剑主还有位正常去世的。

“那位侠士是个怎么样的人？练了什么样的奇特武功吗？”

“有些零星片段记载过此人心智坚定，能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磨难，功法吗……倒是没有提及。”白沐之提醒顾万山，“这剑不知为何就重现于世了，你提醒一下那位小友，让他早日找个稳妥的地方保管着。”

“他现在自己都没有个稳妥的地方去……”顾万山想想沈轻舟现在的处境，他可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正当白沐之讲到落刹时沈轻舟已经和李长风斗了起来。长剑破空，身影如风。台下的观众们自然没有见过这么精彩的比试，除了呐喊叫好外，便只有惊讶。观者如此强烈的反应，自然引起了楼上几人请注意。

白沐之扶栏而立：“沈家小公子胆子可真大，他不知道沈家家主与夫人正在行云流水吗？”

“自然知道，不过正因为不在城内，这才胆子大了些，沈家主问过他的行踪吗？”

“没有。”白沐之想着前日与沈历匆匆会面，沈历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沈轻舟的动向，大有天高任鸟飞之意。

顾万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也好。”

沈家的功法，白沐之已经见识过多次，虽说依旧觉得奇妙，但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白沐之更感兴趣的是李长风的剑术。

“阿行，过来看看。”白沐之招呼着常行凑到栏杆前，“剑很快，你觉得怎么样？”

“灵巧有余，力量不足，还差些时日历练。”常行冷冷地点评着。

“和你比怎么样？”

“师兄，我不会和他动手的。”

白沐之听懂了常行的潜台词，他这是在说李长风还远远没有和他动手的资格。白沐之浅笑：“仔细看着，他在学沈小公子。虽然暗器与剑无法放在一起比较，但他在学对方拿捏的手法。这人的悟性足够高，再过几年应当有实力与你一战。”此番话从白沐之嘴中说出也是十分的难得。

“你再看看他的剑，可不像你的是为名家所铸，我猜也就是从普通的铁匠铺里买的，若是再配一把好剑……”白沐之话音渐弱，后面的话也不适合现在出口。众人也都知道他要说什么，这当场可就有一把好剑呢，虽说是把凶剑，但它的威力可不容小觑。

“可真是天资过人。”顾企由衷赞叹道。他虽然是从小习武，但受教条约束太多，武功只是平平。后来久经沙场，砍杀敌人的手法更加直接，自然也不如这些有功法傍身的江湖人，“万山，你这位小友可是要输了。”

“输就输吧，他只是玩性大，输赢对他来说不重要。输一场也能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顾万山自然不担心沈轻舟因为输了一场比试影响心情。他这一路走来太过顺遂，偶然遇见几个江湖人士也都实力平平，就算有林文那样的人在，沈轻舟也没有感受到属于强者的压迫。

对于沈轻舟来说，他还未曾见过真正的强者。

就算沈历和程二娘子称得上强者，但对于沈轻舟毕竟疼爱大于严苛，总舍不得下手罚他。而顾万山就是个半吊子的高手，离“强”还差一大截。平日里，他也不会与沈轻舟动真格，反正挨沈轻舟几下打又要不了性命，他何必上纲上线的。

而面对李长风，沈轻舟才能真正认识到他和别人的差距。然而李长风也不过是江湖上的冰山一角，比他厉害的也大有人在。沈轻舟要见识的还远远不止这些。或阴毒，或正派，或狡猾奸诈，或光明磊落，凡此种种皆是众生，终有一日，沈轻舟要一一见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