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轻舟这气愤的样子，顾万山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两人的身手与沈轻舟如出一辙，他也就差不多明白了。顾万山微微松手，沈轻舟就冲了出去，想要用手中寒月将这人砍个稀烂。

“轻舟！”顾万山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在沈轻舟冲出去后，替他善后。

“小公子真是幸运，到哪里总会有人护着你的。”沈研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

沈轻舟也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总之打就对了:“哪那么废话！”

“小公子可别忘了，我们都是出身沈家的，祖上留下的传统，自然话多了些。”沈研随口答到。

按他这种说法，沈轻舟才不像个沈家人。

“你还知道你出身沈家！”沈轻舟现在气愤得就好似自己是那沈家的祖宗，见着自己的后代叛出了家族，棺材盖都要掀起来了。

被他这么一声质问，沈研立即噤声了。低眉顺目的，不知在想什么。

沈家人在江湖上一向是最招人烦的一类，他们身手灵活，五花八门的暗器层出不穷，大部分都不致命，可就是被蚊子咬多了也会觉得烦啊，更何况这群人比蚊子还烦。而且沈家人与人争斗，大多嘴里都是闲不住的，就算手底下的功夫比不过人，嘴皮子上也要呈呈威风。

凭着一套啰里啰嗦的话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的，也不在少数。

和他们一比，沈轻舟反倒像是个另类。

不善言辞，横冲直撞，杀人总是想着先下手为强，干净利落，一刀致命，绝不留后患。

像他这样的才像是会叛出沈家的人，可偏偏沈轻舟的心像是扎了根似的，牢牢地长在那沈家的山上，任凭它风吹雨打，是怎么也动摇不了的。

最有沈家人作风的弟子却叛出了沈家，一点也不像沈家人的那位却死死的捍守着本心。

这也未免太讥讽了。

沈轻舟与沈研都停了下来，侧立着看着对方。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沈轻舟不知道有什么高爵厚禄是能将沈家比下去的，让他们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家族与自由。

“小公子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有些东西是旁人给不了的，只能自己去求，去夺，去抢。我留在沈家没有丝毫的意义，而身在此处，我才能找到那么一点我活着的目的。”沈研摩挲着软鞭，“小公子啊，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如果你刚出沈家就被带回去了，你还会这么想吗？”

沈研踱步靠近沈轻舟，拿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诱导着沈轻舟：“小公子不想去找点有意义的人或者事吗？一辈子顶着沈家的名头可不是那么好受的，树大招风，要看看自己担的担不起这个名头。”

“我谢谢您呀！我家的就用不着您操心了。”顾万山攻其不备，在于沈盟打斗的同时，抽空一掌拍了出去。

“你算什么东西！”沈研接下他这一掌，有些气急败坏的说到。

顾万山向后一翻，落到了沈轻舟身侧，揽过他的腰身，在面颊上落下轻轻一吻：“你说我算什么。”

这一动作让三人都吃了一惊，沈轻舟是完全没有想到顾万山会如此的明目张胆，另外两位则是丝毫没有想到他俩之间的关系。

“小公子？”沈盟试探着叫了他一声，手中的动作都停了。

沈研一愣后，随机笑道:“我原本还以为我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没想到小公子还弄了这一出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也不知，沈家主知道吗？”

沈轻舟慌了，在他心里重要的无非是沈家和顾万山，现如今顾万山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将他们的事情暴露在了沈家人面前。

哪怕只是曾经的。

他一瞬间就想到了沈历和程二娘子失望的眼神，和众多沈家人鄙夷的目光。

他不该这么做的。

“小公子果然不同寻常，一出手就是一把大的，我这点小事实在是不足挂齿啊！”沈研觉出了沈轻舟的不对劲，在他的心火上添了把柴，巴不得这火烧得再旺些。

可沈轻舟停了他的话却像是突然卸了气，手脚无力，险些跌在地上。

日后，他回到沈家，他的父母会怎么看他呢？

“轻舟？”顾万山轻声唤着他，他知道自己，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弥补。

无论是顾万山还是沈家，在沈轻舟心里都是不能割舍的，让他舍去哪一个，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那如果直接将这人杀死呢？反正都是叛出沈家的人了……

沈轻舟这么想着，心头突然涌出一股怨气，不自觉的将寒月握紧了。

寒月泛着微微的冷光，好像下一刻它就能破开人的身体了。

那人的身体会变得逐渐变得冰冷，血液从伤口处涌出，溅出几米远去，要是再严重一些，说不定，那白花花的肠子也会流出来，在这荒无人烟的林子里，也许到了晚上就会有野兽把他的尸体拖走，甚至那孤魂野鬼也会来凑个热闹……

杀了他！杀了他！

知道了这件事的人都要死！

沈轻舟的手兴奋的颤抖着，双目中迸发出骇人的目光，他看着沈研，似乎是在看一具尸体。他舔了舔嘴唇，脑海中的声音催促着他的动作。

“轻舟！”顾万山的声音变得急促，他紧紧的按着沈轻舟的肩膀，阻止着他下一步的动作。他看着沈轻舟的眼，早就不是熟悉的感觉，反而有种从地狱爬上来的冰冷与罪恶。

这种嗜杀的样子从未在沈轻舟身上出现过。顾万山想不通是那里出了乱子，让他成了这个样子。

沈研见到他的样子也是一惊，表面上却还是故作镇定。他看着对方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自己，那种眼神可不像在看一个活人。这眼神也不像他熟知的沈轻舟，他在那些嗜杀成性，走火入魔的人身上才看到过这种眼神。

不过这才多长的时间，走火入魔？不至于吧？

顾万山一时不备，沈轻舟就脱身冲了出去，寒月划过，未看到人影，手臂上就多了一道几寸长的刀口，这还是沈研下意识闪避的结果。悄无声息的，又是一刀划过，此时却出现在了另一侧，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这次沈研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寒月插进了他的肩头。

沈研惨叫一声，又挨了沈轻舟一脚，身子斜飞出去。正当沈轻舟借力跃起，想来上最后一击时，一把玄铁扇却忽然飞至，硬生生地打断了他。

寒月撞上铁扇，放出刺耳的嗡鸣。

真实祸不单行啊！

“各位，好久不见啊！”那像地窖里存的冰水一样凉嗖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这次裴不渡没有装神弄鬼的兴致了，幽幽的落在了地上。

黑衫浮动，摆上的金丝雄鹰好似展翅欲飞。

“晦气！”沈轻舟不怕死的迎上了裴不渡。

裴不渡挑了挑眉毛，看了看这刚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沈轻舟，随手一挥，一阵疾风向沈轻舟袭去，这片竹林仿佛都在摇晃。在风刃之下，沈轻舟的衣服出现了破裂，就连露在外的皮肤，都留下了一道道的伤痕。尽管如此，沈轻舟依旧不惧，迎着风准备冲上前去。

裴不渡一掌拍下，在那之前沈轻舟明明看到了他的动作，可身子就是动不了，像是受了万钧之力将他牢牢地锁在了原处，又好像两条腿被从地里深处的黑手扯住了。

这一掌，离得近写的竹子全部拦腰折断，受了伤的沈研和沈盟更是难堪，当场喷出一口鲜血。不过，这威力巨大的一掌却没落到他身上。

沈轻舟睁开眼，顾万山挡在了他身前。

顾万山的功力自是没办法同裴不渡相比，但是也不能让这一掌就这么落在沈轻舟身上。他咬紧了牙死撑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一缕血丝从他嘴角渗出，“轻舟，离开这……”

沈轻舟又怎么会听他的，抄起寒月，在脑海里那个声音的鼓动下，一跃而起，对着裴不渡的手臂砍去。裴不渡自然是没那么容易中招的，一只手继续向下施力，另一只手又打出一掌，冲向沈轻舟。

“玄阳掌，讨教了。”顾万山一动嘴流出的就更多，饶是如此，他也不忘说上几句。

“暗恨生？很不错嘛，多少年没见识过了。”裴不渡睥睨着顾万山。

此时顾万山已被这掌力压的直不起身，低着头半跪着，双膝却还是未着地。

沈轻舟使出浑身解数，一刀砍向了裴不渡的手臂。及时上面扣着软甲，寒月依旧破开了它。

寒月一刀见骨，给了裴不渡一记重击。已不知多少年没有人能与他这样对抗了。裴不渡脸上没有丝毫愠色，反而一笑:“做得不错，只是可惜了……你们非死不行！”

“呸！”顾万山吐出一口血，骂道:“老阉人，谁死还不一定呢！”

裴不渡突然收力，不待他们有丝毫的反应，“轰”的一声，当即一掌炸开。四周的竹树全碎成齑粉，至于那些枯枝落叶就散的连灰也不剩。

尘雾散后，沈轻舟和顾万山居然还在站着。

两人皆是衣衫褴褛，狼狈得很，顾万山的手打在沈轻舟肩上，沈轻舟抱住他的腰，两人相互借力支撑自己，眼神是出奇的坚定。